分卷阅读305
堂中差役每日都会将几口大铁釜中的水烧得滚烫。新来之人,先是被引到一旁,脱去身上的破烂脏衣物。这些衣物会被集中起来,或是投入沸水大锅中蒸煮消毒,或是直接投入火堆焚烧,以绝后患。
随后,他们赤条条地走进浴所隔间,每人会分到一小块粗布,还有一小捧磨得细碎的皂角粉末。熱水一桶桶提来,倒入早已备好的大木盆中,熱气蒸腾。他们将皂角粉末溶于熱水中,用粗布蘸着,用力擦拭着身上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污垢。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要细细搓洗,直至水色变得浑浊不堪,身上再无泥垢,方才罢休。洗净之后,再用温热的清水将身上的皂角泡沫冲洗干净。头发也需用皂角水反复清洗,有篦子的,便仔细梳理,以期除去发间的虱卵。
待他们焕然一新地从浴所出来,便能领到一身干净的粗麻短衣裤。虽质地粗糙,针脚亦不甚细密,却足以蔽体保暖,更重要的是,干净无垢。
济困堂辟有房间数十,每间房都有上下床的铺位十二个,铺上垫着厚厚的干草,虽不柔软,却也隔绝了地面的潮气,为入堂者提供免费的住宿,给他们一个遮风避雨的安身之所。
食物的供给,却并非毫无节制,无休无止,有且只有前三日免费供应。食物包括汤饼、白粥、腌菜等简单的饱腹。
而三日之后,若想继续获得食物,便需主动承揽济困堂分派的活计,以劳动换取口粮。
如果长时间免费提供食宿,会滋生懒惰,使他们只会混吃等死,沉沦意志。
济困堂的活计,种类繁多,皆是城中所需。包括但不局限于,清扫街面、整理杂物。这些活计虽不繁重,却也必不可少。
即便是身有残疾之人,济困堂也会设法为他们寻觅合适的营生。如腿脚不便者,可安坐一处,由专人教授,学习用晒干的稻草或柔韧的柳条编织草席、箩筐、草鞋等物。目力尚可的老妪,则可捻麻搓线,或缝补浆洗些衣物。手巧者,甚至可以学着打磨一些简单的木器零件,如车轮的辐条、桌椅的榫卯等,为城中匠人提供初級的半成品。。
济困堂的原则是,只要尚有一分力气,便不养一个闲人,确保人人皆可凭借自己的双手,换取食物,自食其力,活得体面,活得有尊严。
妥善安置这些无所事事的闲散人等,不仅是出于人道,更是维护地方治安、稳固社会秩序的必要途径。
至于给周算师兄弟三人的差事,比如抄写公文的活计,自然是謝乔特意安排的。
毕竟,官府的文书档案,寻常百姓是断无可能接触到的。她交给他们的,也都是些往年积压、早已失去时效的无用文书,不必担心泄露机密。
这时,济困堂的一名管事差役,将一捆抄錄完毕的竹简恭敬地呈到謝乔面前,正是出自三弟子之一的闵宁之手。“主公,此为小闵先生刚才抄錄完毕的《仓曹旧事册》。”
謝乔寻了张干净的席子坐下,将那捆扎好的竹简徐徐展开。垂眸细看公文。
只见字迹工整隽秀,筆筆清晰,一丝不苟,竟无一处错漏。筆画间架结构匀称得当,竟真有几分印刷体的神韵。
谢乔虽对书法一道不算精通,却也能看出这字里行间所蕴含的功力。
所谓字如其人,观此筆迹,便可知闵宁此人腹中确有真才实学,并非虚浮之辈。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足见其平日定是勤学苦练,心性沉稳。方能耐得住这枯燥的抄錄活计,并将每一个字都写得如此尽善尽美。
那么,由此推想,能教导出闵宁这样的弟子,其师父公孙延,自然也非等闲之辈。
那老头,白发苍苍,却似乎精力旺盛,不见丝毫老态龙钟。此人先前在骂牆,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言辞之犀利,简直恨不得将郑玄生吞活剥。可转过头,听闻他对那些堂中的蒙昧孩童,却又是另一番面孔,温言细语,耐心十足,判若两人。更不用说他痛斥郑玄时,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条理分明,字字珠玑,那份深藏不露的学问,已然显露无疑,绝非那些只会空谈误国的腐儒可以比拟。
谢乔心中盘算着,或许可以把这师徒几人也留下来,成为梁国的师资力量。
她有一个想法,以当前梁园外的官学为基础,创建“圣学”,由那不存在的圣人坐镇,郑玄是骨干(当然前提是谢均可以辯胜郑玄),再配上公孙延等真才实学的宿儒,以及年富力强、基础牢固的青年才俊作为重要的辅助教习。名满天下
的巨儒荀爽、蔡邕,则作为客座。这雄厚的师资力量,绝对不逊于雒陽的太学!
但创建“圣学”,必须以民间的形式,官方不能出面,否则就是僭越。
目前而言,她终究只是汉臣,行事需在朝廷法度之内。若以官方名义,大张旗鼓地兴办如此规模的学府,广纳天下贤才,必然会触动朝中某些人的敏感神经。轻则招致朝廷猜忌与非议,认为她欲在梁国培植私人势力,图谋不轨。重则引来直接的打压,甚至可能被冠上“意图染指教化,与国争贤”的罪名。
深夜。相府。
案几上,两盏铜制灯台静静矗立,室内灯火透亮。昨日,从所有客栈掌柜手中收获了第一个月的分红。而今日,除客栈以外,其余商铺的分红也全都处理完毕到账。
谢乔要算一笔总账,清点她的投资回报。
当初以一篇《梁园赋》,重开梁园,便已然在士林之中掀起轩然大波,使梁国成为天下士人向往的圣地。随后推广东市的稀奇食材,与梁园互为促进。进而制造“天降圣人于梁”“圣人答疑”“抽签解惑”的噱头,睢陽未来一段时间人满为患是绝对可以预见的。
大量人口,尤其是阶級出生优渥、消费水平不俗的士人涌入睢陽,必然促进消费,带动经济发展。
所以一个月前,谢乔大手一挥,以“乔先生”的身份,在睢陽城中共计投了一百二十万钱。这笔钱,五成以上投在客栈,三成投在食肆、酒家和茶楼,还有部分零星的投资,则放在一些成本较低的小商铺,如布行、米铺、典当行等。
网?阯?F?a?布?Y?e?ⅰ????u?????n?2?0?2???????????M
如今粗略算下来,第一个月的分红总收益超过了十万钱。
案几旁,周漆正襟危坐,正全神贯注地用算筹仔细核算着账目。
周漆是梁国丞周密的胞妹,是谢乔无意中发现的人才。
月前,周密母亲过寿,邀请谢乔去吃家宴。谢乔依约到周密宅子上,发现那小姑娘正独自一人伏在一张矮案前,案上一捆寸许长的算筹。小姑娘凝神苦思,陷入了困惑中。
周密见状,无奈笑道:“主公见笑了,这是舍妹周漆,痴迷算学,大抵又钻牛角尖了。”
谢乔看那小姑娘愁眉不展的模样,决定施以援手。在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