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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其中。

那人双手平放于膝,姿态端庄肃穆,身形轮廓在光影下顯得影影绰绰。

看不真切,却更平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圣人!”

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呼喊,围观的百姓见状,激动之情一时间难以抑制,纷纷跪伏在地,叩首不止。这一下仿佛会传染,眨眼间,官学正堂內外,黑压压跪倒一片,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提前演练过无數遍。

此前,圣人没有露面,先前只是隔着竹签答疑,已是莫大恩典,如今亲见圣容(虽然隔着帷幕),这份冲击力何止倍增!

百姓口中低声念诵祈福,祈求圣人庇佑自身、家人乃至乡土能够远离灾祸,安居乐业。

好些人热泪盈眶,仿佛见到了真正的神迹。

与此同时,正堂两侧特设的长案之后,數名专职记录的书吏早已屏息凝神,准备就绪。

书吏皆神情专注,双耳细听。只待那金玉之言一出,便要奋笔疾书,力求将每一个精妙的论点,每一次巧妙的反驳,都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不敢有絲毫错漏,以免贻误后学。

官学一墙之隔的梁园內,謝乔与蔡邕也已安然就坐,靜观事态发展。

荀爽倒是没有来凑热闹,只是让謝乔事后告知他这场辩经的结果。

謝乔猜测,这老头八成是这几天憋坏了,想吃炸土豆想疯了。

此时,在济困堂安顿下来的公孙延在三位弟子的搀扶下,来到了辩经的现场。

他虽然目不能视,却也要亲耳听一听鄭玄当众出糗。

这些年来,鄭玄在经学上的名声越来越响,甚至有人将其与先贤并列。

今番,居然敢与圣人辩经,何其狂悖!

他咋不上天。

官学內,鄭玄身形微正,依旧抛出之前的问题:“圣人在上,老朽向时之问,尚未得解。敢问圣人,为何引《左传》之例,以证《公羊》之微言大义?此法,将《左传》史事与《公羊》义理牵系一處,解之固然顺畅,然细究之下,终究与《公羊》素来所倡本意,有所偏离,乃至相悖之處亦非罕见。此中关窍,还望圣人明示,以解老朽之惑。”

帷幕之后,寂靜无声。只有那道挺拔却单薄的身影,在光影的勾勒下岿然不动。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以待。

官学內坐着的那些德高望重的宿儒,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好奇与凝重,他们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身体,想要看得更清楚,听得更明白。

鄭玄目光灼灼,凝视着帷幕,仿佛目光能穿透一般。

他在等待着石破天惊的回應。

幕布后,謝均暗自调整了一下呼吸。双手在宽袖之下微微攥紧,掌心有些发凉,随即有意识地松开,让自己的气息沉稳下来。

没有慈明先生在旁提点,亦无伯喈先生在侧支援,今日,他必须独自一人,在这万众瞩目之下,

面对这位在经学领域德高望重,如同泰山北斗一般的郑夫子。

谢均心中了然,这不仅是一场学问的较量,更是一次对自身学识与勇气的严峻试炼。

他须全力以赴,方能不负所学,不负众望。

谢均抓起了袖中特制的、用以放大声音的角器,望向帷幕后那道清癯瘦削的身形,往事历历。

建宁二年冬月,关西故道,大雪纷飞。

那时候,烽火连天,饿殍遍野。年七岁的谢均与家人在逃难中失散,他衣衫褴褛,紧紧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處被烧毁的村落残破的屋檐下,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身着布衣,面容温和的长者拨开半人高的乱草,走到了他面前。

那便是游学至此的郑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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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父母安在?”郑玄的声音沉稳而带着一絲疲惫。

谢均惊恐地望着他,瘦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他见过太多大人,有的会踢开挡路的孩子,有的会抢夺手中仅有的食物,还有的像野兽一般啃食人肉。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不住地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玄见状,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取出一块干硬的糗粮,掰了一小块,递到他干裂的唇边。

那是一小块干硬的糗粮,颜色暗沉,却透着一股救命的粮食香气。谢均迟疑了一下,终是抵不过腹中的饥饿,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郑玄又解下腰间的水囊,小心地喂了他几口水。

“罢了,你便跟着老夫罢。”

远行途中,谢均咳疾骤然加重,咳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痛楚不堪。

郑玄俯身看他,只沉声道:“在此等候,老夫去去便回。”

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谢均心中一片冰凉。他以为郑玄不会回来了,就像他的父亲,让他等,等了一日又一日,漫漫无尽,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与希望。

但与父亲不同,郑玄回来了。

郑玄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只陶釜,他再将药囊中取出拣选好的草药,如紫苏、桔梗、甘草之类,按序放入釜中,再缓缓注入清水。

陶釜架在灶上,郑玄守在一旁,不时用一根细长的木勺搅动药材,防止糊底,同时观察药汁的颜色与稠度。待药汁熬煮到合适的火候,他用竹箸仔细夹去药渣,将滚烫的药液小心倒入碗中。

郑玄端着药碗,用口輕輕吹散上面的热气,试了又试,直到不那么烫口,才递到谢均手中,“药好了,趁热饮下。”

喝了药,睡了一大觉,第二日谢均便开始有了些微好转。

此后,他便成了康成先生身边的一名小书童,每日负责洒扫、研墨、铺展竹简。

起初,谢均总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什么事被赶走,但郑玄始终脾气温和,从未因为他打翻墨汁或是摔坏什么东西而责骂过他。

谢均逃难时落下的病根,时常咳嗽,夜里更是辗转难眠。

郑玄却对他关照有加,每每亲自为他煎药。

建宁四年,党锢之祸起,郑玄被朝廷禁锢,不得为官,只能回归乡里。那一年,谢均刚满八岁,在郑玄身边也才一年光景。

郑玄并未因此消沉,反而将更多心力投入到对儒家经籍的整理与注释之中。

谢均则一如既往地随侍左右,为他研墨、铺纸,有时也帮着翻检堆积如山的竹简、查找某个冷僻的字句。

灯火之下,一老一少,身影相伴,日子虽清苦,却也因这份专注而顯得格外安稳。

光阴荏苒,转眼便是數载过去。

这期间,谢均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咳疾日益加重,夜里盗汗不止,偶尔还会咳出血絲。

他预感到,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了。

他不愿让先生再为自己这残破的身子耗费心神,更不愿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死去,平添伤感。

于是,在熹平三年的一个平凡的清晨,谢均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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