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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强地摇曳着,汇成了一片令人震撼的绿色湖泊。

数十名穿着破旧衣服的农人,正小心翼翼地在田间劳作,拔除杂草,或是加固田埂。

看到太守策马而来,那些原本在劳作的农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敬畏而又警惕的神色,纷纷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田地中央,一个高挑的身影直起身,用手背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平静地看着他走近。正是陈珩。

她穿着一身灰布劲装,裤腿上沾满了泥点,脸上皮肤被风沙吹得有些粗糙,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麦色。

没有女儿见到父亲的孺慕,也没有下属见到上官的畏惧,只有一种平等的不卑不亢的审视。

“父亲。”她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在户外说话而有些沙哑。

陈达翻身下马,将马缰丢给随从。

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泥泞,迈步走上田埂。他弯下腰,捻起一撮湿润的黝黑泥土,在指尖碾了碾。

土质确实改良过了,不再是记忆中那白花花的盐碱。

他又看向那些麦苗,虽然还很纤弱,但根系扎得很稳,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

“不错。”他淡淡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还真让你给弄出点名堂来了。”

陈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异的亮光,她如实说:“这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我只是学了些引水冲沙,挖渠排碱的法子。只要熬过这个冬天,明年开春,这些麦子就能养活上千人了。”

陈达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解决了这些流民的生存问题,让他们有了产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闻言,陈珩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这么多年的坚持和辛苦,被误解,被嘲笑,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回报。

或许,父亲并非真的冷酷无情,他只是需要先看到结果。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分享更多关于未来的规划。

陈达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身看着她,那笑容愈发深邃:“既然这片地能产出粮食了,那就不再是无用的荒地。我身为朝廷任命的太守,为国聚财,乃是分内之职。”

听见这话,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从今年起,所有新开垦的田地,按照上田的标准,一体加征三成税。”

“加税?”陈珩的声音都在颤抖,她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陈达。

“这地,是官府的地。水,是官府引来的水。你们能在这里种出粮食,全赖本官的恩准。如今有了收成,为官府多缴些税赋,岂不是天经地义?”陈达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漠与威严。

那些原本低着头的农人,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

三成!这和要了他们的命有什么区别!

有人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更多的人则是面如死灰。

“你!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了开垦这片地付出了多少心血!他们日夜不休地挖渠,在风沙里一寸一寸地改良土地,手上磨出的血泡结了痂又磨破!你知不知道,这片地上的每一棵麦苗,都是用他们的血汗浇灌出来的!你现在却要加税?而且一加就是三成!你这是要逼死他们!”

“我倒是小瞧你了。”陈达冷哼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女儿,又扫过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农人,“不仅会种地,还学会替这些刁民出头了。他们死不死,与我何干?这片土地产出了价值,那么它的租金,自然水涨船高。这是天底下最简单的道理。”

陈珩惨然一笑,眼中是无尽的失望与悲凉,“在你眼里,没有什么民生疾苦,没有什么人命关天,只有你的钱,你的官位!这些活生生的人,在你眼里,不过是你用来敛财的工具!”

“你能明白,最好不过。”对她的指责毫不在意,他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这世道,人命最不值钱。”

陈达跨上马匹,绝尘而去。

第130章

马蹄声渐远,陳珩僵立在田埂上。

风中传来了压抑的咳嗽,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張布滿沟壑的脸。那是王老伯,最早跟随她来这里开荒的流民之一。

“陳府君说的是真的?”王老伯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充滿了乞求。

陳珩的目光越过王老伯,又看向他身后那一張张绝望惊恐且麻木的脸。

他们是她从流民营里一个个带出来的,她曾许诺给他们一片能活下去的土地,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他们信了,所以他们来了。他们用血肉之躯对抗着盐碱和风沙,用近乎劳作换来了这片土地上微弱的生机。

可现在,这些脸上,只剩下了死灰。希望被连根拔起,甚至比从未有过希望更加残忍。

“三成……三成稅啊……”人群里,一个老妇人瘫坐在地上,幹枯的手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声音嘶哑地念叨着,继而化作凄厉的哭嚎:“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这一声哭嚎,将绝望如山洪般倾泻而出。

“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汉子将手里的锄头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们辛辛苦苦几个月,连肚子都还没填饱,就要先给官府交三成的稅?这是什么道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不敢罵太守,只能罵天,骂地,骂自己的命。

陳珩的脑中嗡嗡作响。她还記得,剛带这些人来到这片荒滩时,是如何一步步教他们辨别土质,分辨哪些泛白的土地盐碱过重,又如何挖渠引水,如何播撒麦种。

她甚至記得每个人的名字。記得王老伯在挖出第一口甜水井时,捧着水老泪纵横的模样。记得那个叫阿牛的年轻人,为了护住新发的麦苗不被风沙掩埋,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一整夜的风,第二天浑身都是沙土,却笑得像个傻子。她记得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嬉戏,脸上没有流离失所的惊恐,取而代之是对未来的憧憬。她更记得,当第一棵纤弱的麦苗顶开板结的土地,顽强地钻出来时,所有人爆发出的发自肺腑的欢呼。

她以为,自己正在做一件对的事情,一件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事情。

她甚至天真地想,只要自己做出了成绩,做出了足以让他骄傲的成绩,就能换来他的认可和支持。

多么可笑。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局为重”,没有什么“为国分忧”,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益和算计。

在父亲眼中,百姓的命,是數字。下属的忠心,是筹码。就连她这个女儿的努力,也不过是他随时可以拿来收割的果实。

陈珩明白了,她的父亲,陈达,早已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符号,是这整个腐朽官僚体系的缩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这套体系运转的必然结果:向上谄媚,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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