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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清冷的目光下,被浇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呐呐地不敢再言。
谢乔站起身,缓步走到大帐门口,掀开帘子,望向远处那座在夕阳下如同被鲜血浸染过的城池。
她的心中,此刻正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杀了魏昌,很容易。攻破禄福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她的目的,从来不只是单纯的攻城略地,杀伐征服。她要的是一个崭新的、充满生机的天下。
而一个有能力、有气节,能让军民甘心为其赴死的官员,正是她构建这个新天下最需要的基石。这样的人才,凤毛麟角。一路走来,她见过了太多腐朽和麻木,见过了太多欺上瞒下、鱼肉百姓的败类,以至于此刻面对魏昌的“不识时务”,她心中涌起的,竟然不是怒火,而是一种近乎于欣赏的惋惜。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谢乔反而舍不得杀了。
杀一个忠臣,屠一座义城,来成就自己的霸业?
那她和那些她所鄙夷的残暴君主,又有什么区别?
帅帐之内,烛火明亮,却驱不散那份源自谢乔话语的冰冷。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几名高级将领都低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惊扰了那位正立于帐门口、背对着众人的主公。
张悍魁梧的身躯此刻显得有些僵硬,他额上的冷汗已经沿着粗犷的脸颊线条滑落,滴在冰凉的甲胄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嗒”。主公那番话,如同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将他满腔的战意和杀伐之气彻底浇灭。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勇猛”,在主公那深邃如海的考量面前,是何等的浅薄和鲁莽。
他以为战争就是攻城略地,就是斩将夺旗,但主公却让他看到了刀剑之外的另一片天地。那片天地,关乎人心,关乎道义,关乎一个崭新天下的基石。
良久,谢乔终于缓缓转过身。她脸上的冷意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她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了那巨大的沙盘之上。
魏昌此举,意味着他有凝聚人心的力量,意味着他懂得何为官之本分。这样的力量,若用在守护一个腐朽的王朝上,是悲剧。但若能为她所用,为天下万民所用,便是她开创盛世最宝贵的财富。
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她是如何对待真正的国士的。她不仅要取酒泉,我还要收服魏昌这颗人心。
贾诩见气氛稍缓,小心翼翼地拱手问道:“主公深谋远虑,在下钦佩。只是,那魏昌抱定死志,我军若不强攻,又该如何破局?总不能一直在此与他耗下去。”
谢乔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谁说我们要跟他耗下去?”
她的手指在沙盘上移动起来,动作果决而清晰。
“传我将令!”
帐内所有将领精神一振,齐齐挺直了腰杆。
“第一,大军即刻拔营,后撤十里,对禄福城,围而不攻。”
此令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围而不攻?这不是给了对方喘息之机吗?
谢乔继续说道:“我要的不是压迫,而是心理上的煎熬。强攻,只会激起他们同仇敌忾的血性,成全了魏昌的忠义之名。但围困,则会让他们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绝望中,自己从内部分化。希望,才是最折磨人的东西。”
她顿了顿,指向沙盘上禄福城周边的几个小点。
“第二,张悍!”
“末将在!”张悍猛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只是这次,声音里多了几分沉稳和敬畏。
“你率领本部五千精骑,即刻出发,绕过禄福城,不必理会。你的任务,是以雷霆之势,扫平酒泉郡其余各县。记住,我给你的命令不是‘攻取’,而是‘接收’。沿途若有守官开城投降,以礼相待,安抚地方,秋毫不犯。若有冥顽不灵者……”谢乔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可示之以雷霆,但罪只及首恶,不得滥杀无辜。
“末将领命!”张悍用力一捶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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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谢乔的目光再次回到帐内所有将领身上,“大军主力,在此建立稳固营地。每日操练,军容要整,气势要足,要让城头上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军兵强马壮,士气如虹。但,严禁任何部队主动挑衅,更不许私放冷箭。我要让禄福城里的军民看看,我们不是一群只知杀戮的强盗,而是一支纪律严明的仁义之师。”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条理清晰,环环相扣。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不战而屈人之兵。帐内的将领们,从最初的诧异,到中途的领悟,再到最后的恍然大悟,望向谢乔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这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军事范畴,而是政治、人心、大势的综合博弈。
……
命令如流水般传达下去,庞大的军队开始以一种井然有序的方式运作起来。
城头之上,魏昌德一夜未眠。他双目赤红,紧紧地盯着城外。当他看到谢乔的大军非但没有在黎明时分发起猛攻,反而开始拔营后撤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困惑。
“府君,贼军退了!”一名副将惊喜地喊道。
城墙上原本紧张压抑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许多守军和百姓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魏昌的心却沉了下去。他身经百战,岂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后撤十里,脱离了城头弓箭的射程,却又恰好能保持一个完美的监视和封锁距离。这不是撤退,这是从猛虎扑食,变成了毒蛇盘踞,更具耐心,也更加致命。
“高兴得太早了。”魏昌德声音沙哑地说道,“谢乔此人,其心可畏。她这是要困死我们,要我们自己
乱起来。”
他的夫人,那位一直端坐在他身后的温婉女子,此刻也站起身,为他披上一件御寒的披风。
魏昌德握住妻子的手,感受着那份柔软和坚定,心中的苦涩稍减,但眉头的锁却更深了。他看着城墙上那些因为敌军“后退”而欢欣鼓舞的军民,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维持这来之不易的士气。
接下来的三天,对禄福城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城外,谢乔的大军营盘稳固,每日操练的呐喊声隔着十里地仿佛都能隐约听见。他们就像一群耐心的猎人,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城内,气氛却在一天天变化。最初的同仇敌忾,渐渐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所取代。粮食和水源还能支撑,但人心却开始浮动。没有战斗,没有死亡,只有无尽的等待,这种消磨,比真刀真枪的搏杀更可怕。
“援军呢?朝廷的援军在哪里?”
“我们被围了三天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样的窃窃私语,开始在城中角落里蔓延。
而更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