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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面通红,脖子一梗,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成公先生此言何意?
我等为将军分忧,何错之有?你一个文人,安坐帐中,怎知我等沙场搏杀!”
成公英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对着韩遂从容地一揖:“主公,梁将军等人只看到眼前之利,逞匹夫之勇,却未见其后之患。此非为将军分忧,实乃为主公招祸。”
韩遂原本被众将说得有些意动的情绪,在成公英这番话后,迅速冷却下来。
他深知自己这个谋士的厉害,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摆了摆手,示意帐下安静,随即走下帅位,扶起成公英,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先生有何高见?但说无妨,请坐。”
成公英谢过之后,并未落座,缓缓开口:“主公试想,若我军此刻雷霆出击,一举荡平了谢乔。捷报传至朝堂,朝中公卿会如何看?”
“自然是论功行賞,主公立下如此大功,朝廷焉能不行封赏?”梁兴不服气地嘟囔道。
“恐怕未必。”成公英摇了摇头,“朝廷只会觉得,谢乔纠集了些许乌合之众作亂,被凉州大军随手捻灭,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功劳不能说没有,但必定大打折扣,或许只得三言两语的嘉奖,赏个虛衔,给点钱糧了事。于主公大业,并无多少裨益。”
韩遂的眉头漸漸皱起,陷入了沉思。
帐内其他将领开始窃窃私语,显然被成公英的话说动了。
成公英见状,继续说道:“如今这谢乔自己跳了出来,正是我等可以大做文章的良机。主公非但不能立刻去打,反而要任其发展,甚至要帮她把声势造得更大!”
梁兴失声叫了出来,“先生疯了?这岂非养虎为患!”
“主公,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方是制胜之道。”成公英智珠在握,“主公当立刻上书朝廷,极言谢乔之危害。便说此人妖言惑众,已纠集乱党十万之众,兵锋正盛,席卷凉州,大有动摇国本之势!”
帐内诸将渐渐露出恍然之色。
“而主公,则忠心耿耿,为国分忧。虽兵微将寡,糧草不济,仍愿率本部将士,死守金城,为大汉镇守西陲门户。如此一来,主公既显忠心,又显势弱,朝廷若想平叛,除了倚仗主公,还能指望何人?”
此言一出,诸将恍然大悟,看向成公英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梁兴拍着大腿叫好,脸上的怒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兴奋和钦佩。
张横道:“主公借此向朝廷要官要爵,要钱要粮,名正言顺!”
韩遂更是抚掌大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妙!实在是妙啊!先生真乃吾之子房也!”
他于大帐中踱步,意气风发:“如此一来,将来我军大破谢乔,便是以弱胜强,平定十万叛军的盖世奇功!朝廷封赏,必定非同凡响!”
“主公英明!”帐内众人齐齐拜服。
计议已定,韩遂再也按捺不住,当即便命人取来笔墨。
他亲自走到案几前,亲自执笔,写就了一封声情并茂言辞恳切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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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贼谢乔,啸聚十万之众,渐成气候,旌旗蔽空,有席卷之势。臣遂,老实本分,食汉禄,受皇恩,兢兢业业,镇守国门。今谢乔来犯,臣必定率部死战,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然臣部兵微将寡,粮草不继,兵甲破损,实难持久。伏请天子圣裁!”
写完之后,韩遂又仔细看了几遍,确认无误,这才郑重地盖上印信,交给心腹信使。
“火速送往朝廷,不得有误!”
“是!”信使接过奏章,转身疾奔而去。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载着韩遂的殷切期盼,绝尘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韩遂一面加紧操练兵马,一面翘首以盼朝廷的回应。
每日清晨,他都要亲自登上城楼,眺望东方的大路。
然而,十天过去了。
二十天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
……
东边的大路,依旧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派去中原的信使,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韩遂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他在帅帐中来回踱步,脸色越来越阴沉。
“先生,朝廷为何遲迟没有回应?”
成公英眉头微蹙,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主公勿忧。中原距此千里之遥,往返需时日。再者,朝廷办事向来拖沓,主公且耐心等待便是。”
又过了几天,当韩遂的耐心即将告罄,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信使被中途截断之际,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神情。
韩遂精神大振,一个箭步上前,抓住斥候的衣领:“天使何在?圣旨呢?朝廷给了什么封赏?快说!”
只听斥候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继续禀报:“回主公,天子下诏,擢马腾为凉州牧,进爵舆亭侯,赐金印紫绶,假节钺……命其统领本部兵马,讨伐叛逆谢乔……”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韩遂只觉神清气爽,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凉州牧,舆亭侯,假节钺!”
斥候向他确认:“……主公,不是你,是马腾。”
韩遂:???!!!
第141章
韩遂如同被点了穴一般,僵立在原地。
“你给我再说一遍!”他猛地双手攥住斥候的衣领,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提离地面。
“朝廷的詔书,究竟怎么写的?!啊!”
斥候吓得魂飞魄散,牙齿都在打战,结结巴巴地重复道:“回主公……天子下詔,擢馬騰为凉州牧,进爵舆亭侯,赐金印紫绶,假节钺……命其统领本部兵馬,讨伐叛逆謝乔……”
一时间,韩遂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他身形摇晃,猛地摔开斥候,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在帅帐中来回上蹿下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韩遂骤然停下,目光如刀,扫过帐内噤若寒蝉的众人,梁兴、张横等人无不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成公英的身上,“先生,你说会不会是朝廷笔誤?那些中原的文官,会不会是是誤把韩遂二字,写成了馬騰?”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神情都變得有些古怪。
梁兴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脸上满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表情。
这理由太过牵强,简直是自欺欺人。韩、馬二字,形音义皆不相近,怎么可能误写。
但谁也不敢戳破主公这最后的幻想。
唯有成公英,依旧保持着谋士应有的冷静。他摇摇头:“主公,绝无可能。朝廷诏书,国之重器,拟诏、复核、用印,层层把关,断不会出此等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