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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束着革带,虽没什么饰物,然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场,明明是酷暑,傅初雪却觉着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挺消暑的。
马车行至山间,下起濛濛细雨,傅初雪吸着混合青草芬芳的潮湿空气,又打开话匣,“东川侯刚平定东桑又被皇上调至延北,唐沐军短短七年折损大半,真是……”
将军视士兵如同手足,唐沐军折损近半,将军怎能不抑郁?沐川到延北封侯,士兵没有粮草,将军怎能不急?
傅初雪不清楚沐川的底,想试探其对朝廷的态度,将话故意停在这。
沐川道:“唐沐军与东桑人结亲,行军忌拖家带口,遂只有二十万兵马随末将来延北。”
傅初雪追问:“唐沐军既与东桑交好,将军为何不就地封侯?”
此话暗指:皇帝赏罚不分,忠奸难辨。
沐川不语。
傅初雪又将话说得直白了些,“虞朝边境动荡,皇帝向来重武轻文,东川侯救过皇帝的命,怎么混到如此田地?”
打仗的粗人品不出上句,这句总该能听懂。
沐川目光犹如实质,“世子竟记得。”
想同他聊朝政,他偏要扯别的,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
傅初雪套话不成,奉承道:“一别十年,没想到东川侯竟变得如此神武,初至延北,在下确实没认出。”
沐川眸色沉沉,“世子亦明艳似东珠。”
除却在城门那日,沐川没再露出过直勾勾的眼神,现在目光又变得与那时一样。
傅初雪被看得汗毛竖起,不再扯皮。
*
山路颠簸,傅初雪脸色惨白,捂住胸口,抑制不住地咳。
拉人下水的事儿交给别人不放心,若有别的办法,他断不会受这等罪。
许久未出远门,对体力盲目自信,昨日苦夏滴米未进,今日全靠意念支撑,还有一日车程,真不知该怎么熬。
傅初雪有气无力道:“东川侯先是行千里至延北,这又马不停蹄地与我来西陲,若是让您遭了暑,在下定会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为了您的身体健康,我们在前方稍作休憩,如何?”
沐川:“好。”
二人在田间的柳树下纳凉,焦宝坐在一旁给主子扇风。
西陲粮仓当属善县,临近善县的区域山清水秀、土壤肥沃、稻苗窜得老高,半点儿没有借不出粮的样子。
东桑刚平定倭寇、延北常年有跋族来犯、南遇本就是蛮族的领地,大虞四洲只有西陲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常年无战。
西陲无征战、土地肥沃、又与西域有业务往来,理应是最富饶的地方,然则每年都有百姓迁至延北。
只因赋税过高。
烈日当空,蝉鸣阵阵,田间老汉衣衫褴褛,佝偻着背辛勤劳作,皮肤黝黑身形干瘦,汗水顺着脖颈的沟壑向下淌。
天气燥热,六旬老汉倘若能吃饱饭,绝不会顶着烈日劳作,他现在定是想着:再坚持两月,秋收日子就好了。
可农民辛苦一年收成两三石,年入四千钱,需缴纳赋税、祭祀开支,结余不过百钱。
百钱能买什么?
能买东川侯府的一棵树。
傅初雪知其不易,可延北大旱,若弄不到粮,傅家失了爵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若是日后要像废太子子女那般以乞讨为生,还不如让他死了。
傅初雪为抢粮作铺垫,“善县将至,唐沐军战功赫赫,东川侯理应为士兵讨口饭吃。”
沐川显然是听出了话外音,冷冷道:“西陲赋税过高,不可与百姓争粮。”
坐在车上不挪位置,好言相劝也不听,脾气又臭又硬,就像个秤砣。
傅初雪心中烧起一股火儿,语气重了些:“高远王在信中已经言明西陲无粮,若是不抢,将军用何方法借粮?”
倘若弄不到粮,秋后延北饿殍遍野,傅家担不起责任,傅初雪一直在父亲的庇护下成长,年近弱冠想为傅家分忧。
他知道农民耕作不易,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出此下策。
傅初雪骨瘦如柴,沐川却是人高马大,双方僵持傅初雪体格不占优势、少了几分气场。他盯着深邃的眼,想要读出些情绪,但深邃的眸中只有自己的倒影。
沐川也跟着提高了些音量,“烈日当头,老汉耕地片刻不歇,世子却屡次停车修整……”
焦宝打断:“主子是因为月初身体……”
傅初雪抢话,开始歪理邪说:“若百姓吃不上饭,地方就会减税,此乃一举两得。”
此行是为弄到粮,卖惨没有意义。
沿途沐川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傅初雪不想让沐川觉着他娇气,便隐瞒病情一直硬抗。
沐川剑眉微挑,“同为大虞子民,便没有拆东墙补西墙的道理。”
夏日像一口焖锅,扣在田间,闷得透不过气,傅初雪被压得恼火,没好气道:“说父亲施粥大义,东川侯厚比薄此才是真大义。”
马车西行半日,许是怕傅初雪心生芥蒂,沐川难得开口:“五年前,父亲想举兵剿灭倭寇,沿东桑边境一路追杀,却不料被倭寇知晓行军路线,于龙丰坡设伏,致十万唐沐军死于非命。”
“唐沐军兵败龙丰坡,竟是出了奸细!”傅初雪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我曾觐见先皇,望能彻查此事,但每次先皇都以祭天为由往后推脱。”
见沐川对朝廷心灰意冷,傅初雪有意拉拢,便道:“十万忠魂被奸佞所害,通倭叛国其罪当诛!若我为谏臣,就算刀架脖子上,也定会冒死谏言!”
沐川看向傅初雪,神色颇为复杂。
“老侯爷曾与多名内阁联名为唐沐军谏言,先皇听信奸佞谗言,以为他们结党营私。当年之事是唐沐军牵连累了傅家。”
傅初雪万万没想到祖父迁府至延北,居然是因唐沐军,气得一时忘用敬称,“所以你答应与我一起借粮,是为了还祖父的人情?”
“嗯。”
强忍着身体不适到西陲借粮,被沐川识破奸计说了几句重话,傅初雪心中不爽达到顶峰,现在沐川理亏,傅初雪终于找到发泄情绪的由头,张嘴便骂:“还当你不懂朝政,没成想铺垫半天在这儿等着我!”
方才说“就算刀架脖子上,也定会冒死谏言”的傅初雪翻脸比翻书还快,张牙舞爪口不择言:“我说怎么愿与我来借粮,原来是欠傅家的!你害傅家一次不够,现在还要带着二十万张嘴来延北裹乱!”
马车前方突然出现一块巨石,焦宝反应迟了些,车轮碾过石头,马车忽地一震,傅初雪身体骤然前倾,被一双大手稳稳托住。
“当心!”
灼热的呼吸打在头顶,傅初雪抬头,撞上深邃的眸。
节骨分明的手扣着纤细的腰,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