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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的预感。

太初秘境的入口,总是跟着大风雪移动,不会出现在城里吧?别让单烽撞上了。

他心不在焉地叩击着酒壶,忽而皱眉。

暴雪中传来阵阵奇异的腐烂瓜果香气,勾得他馋虫大动,就连獠牙都收不住了。

薛云向来视猴相为毕生之耻,只是那一袭血淋淋的猴皮已经与神魂难舍难分,无论如何藏掖不住。

那味道越来越浓重,活像有人拿指头勾着烂桃,咄咄地唤着——

薛云咬着指节,目中掠过一丝狠辣的杀意,三两步扑至窗边。

暴雪抹去了天明和夜半的区别,城主府外的主街上,灰黑色的雪潮呼啸来去,足有半楼高,如大军压境时的征尘一般。

更有不少枝干被暴雪摧折,一路连拖带拽地,直到轰然撞在屋檐上。

粮食耗尽时的第一轮骚乱已经过去了,在谢泓衣的强力禁制下,城里重新陷入了诡异的安宁中。

路边的雪丘不断耸动。原来是几个修者,佝偻着脊背,几乎被活埋在雪里。薛云瞥见他们耸动的腮帮子,不由咦了一声。

这些人穿得虽体面,双手却捧着大雪,拼命往口中塞,大雪成升成斗地灌进去,那喉咙虽如无底洞一般,肚子却已高高隆起。

“好吃……好吃!再来些!”

“好香的肘子——呼哧呼哧!”

起初还如呓语一般,渐渐只剩下满足的哼唧声。

薛云见了这等荒唐情形,反倒大笑一声,油然生出一股快意来。毛畜生?

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只是没饿到绝境罢了,和他又有什么分别?

远处的暴雪中,滚来许多团团的白影,放眼望去,皆是飞奔的白猪白羊,胖得如尿膘一般,能从黑暗中透出光来。大概是东郊的屋舍被冲垮了,关押牲畜的栅栏开了闸,往城中没了命地狂奔。

有不少猪羊被拳头似的大雪砸翻在地上,筋断骨折,遍地是血。

路边吞吃积雪的修士立时发狂,扑过去照着便啃,那大快朵颐的样子,使得两边的屋舍再起骚动,撞门声此起彼伏。

薛云双目微眯,瓜果腐烂的香气已足够将人溺毙了,其中夹杂着一缕云片糕的清香,那么淡,却勾中了他心中最深的渴望,肚腹猛然抽搐。

另一种欲望,飞快升腾起来。

多年前长留宫中的一幕,清晰得如在眼前。

第96章 人为刍狗

日暮,小太子端坐温书,面颊莹洁而尚有稚气,衣袖沿着案侧淌落。

薛云附在侍女身上,长驱直入。横竖他是附身的,就算冒犯了小太子,也会有人替他受过。

更何况……他在泥潭中太久太久了,好不容易,能在浑身流脓的剧痛中,爬向眼前人。

近一点,再近一点,如当日那般垂怜他吧,撕开他满身疮痍,在太子座畔重化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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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附身的侍女,是来送衣裳的。料子柔软得像一朵轻云,绣线辉煌,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要得小太子青眼吗?

薛云满心嫉恨,乐得给人添堵。衣裳自然是不送的,用力嗅了一通,咬烂后扔在了门外。

另有一碟云片糕,薛云倒是老老实实端进了寝殿。谢霓没有抬眼,他就砰地一声,把碟子搁在案上。

他能附身的时间很短,随时会乐极生悲。因此,盯着谢霓的每一眼,他都嚼烂了,疯狂往肚里咽。

谢霓的鬓发,谢霓的面颊,谢霓的颈项……谢霓衣袖下的双手,右手缠裹了白绢,不知被什么剐伤了,还在渗血。

案侧供着一把无弦的长弓,弓身也染了血,小殿下拉了多少次弓?

长留宫不为他们的殿下疗伤么?还是说,殿下也有执拗而负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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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云如踏在悬崖边上,随时会摔得粉身碎骨。每探得一分小殿下的私隐,他心中都会狂跳。

——那样名贵的玉簪花,上天无眼,使我来不及靠近,不知他生在怎样的净土中,啜饮怎样的风露,却窥见他花叶下秘密的阴影。是我应得的!是我在坠入乐极生悲的苦海前,最末一点残忍的慈悲。

谢霓道:“你下去吧。”

薛云不动,脸上针刺一般发痒,几乎要钻出猴毛来。

他盯住了谢霓案前的一只琉璃盏,天还亮着,本用不着点灯,可灯芯中却萦绕着一簇红莲般的小火,映在谢霓瞳仁中,那样明亮的波光,仿佛一尊无情无我的菩萨像,忽而被朱砂点了睛。

薛云忽而反应过来,太子方才不是在看书,而是对着灯火出神。

在想谁?

霎时间,这点灯火,就在薛云眼中变得可憎了。

“吃。”

薛云粗暴地打断了谢霓的目光。太久没说话了,那声音沙哑尖锐。

他想抓一枚云片糕,硬生生塞进谢霓口中,逼着对方吃下去。

——快没有时间了,我快死了,这一眼何其短暂,非要称心如意才好!

伸手抓向云片糕的一瞬间,他腹中忽而雷鸣起来,属于薛王孙的那点体面,让他臊红了脸孔。

与此同时,谢霓两指轻叩桌案,一块云片糕为微风所送,落至了薛云手中。

薛云一愣,攥紧了,直到糕点变成了滑腻的面团,小太子以为他是饿昏头了?

他低着头,脖颈一下一下耸动,将那团浆糊般的东西塞在嘴里。

那是终他一生,也再难忘记的甜苦味。

那之后,他又附身接近了谢霓数次。每次都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面目,谢霓眼中从未映出过他。直到——

多年后,天火长春宫中那一场重逢。

皎皎天边云,坠入污泥中。

他居然能离谢霓那么近。

不再是流着脓液的猴爪。年轻修士的手,滚烫而有力,足够捏断谢霓的脊骨,逼出对方濒死的抽搐。

抵死交缠,撕咬,谢霓的皮肤冷得像冰雪,明明该狂喜的,却仍是融化的云片糕一般,难以言喻的甜苦滋味。

永远也抓不住。

记忆中,谢霓案前的那盏琉璃灯,终于令薛云醒悟过来——那是红莲业火。

谢霓和单烽的相识,竟然远在二十年前?

凭什么是单烽?

薛云将手掌一翻,是耶非耶符发动。

他的面目随之改变,与单烽已有了七八分相像。

薛云向镜中瞪了一会儿,再度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是他?”

镜中这张脸,无处不深邃,无处不峻拔,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恶来。

他为猿猴,单烽不也是畜生?要是单烽落得他当年那般境遇,只会更加疯魔。谢泓衣偏偏就轻信这餍足的凶兽。

外貌变化的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有所改变。桌上封印着残影的酒壶里,忽而传来了急促的碰撞声。

薛云毫不客气地伸指进去,学着单烽的声音道:“小殿下,是我——”

话音未落,指上便传来剧痛。

他嘶了一声,抽出手指。里头的影子很稚嫩,仅如小儿乳齿一般,撕出了一小道血口子。

薛云将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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