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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不见天日的厉鬼,一朝得释,该用什么饱腹?”
他每说一个字,半空中的眼睛就逼近一分,雹师的遁形术立刻失效,身上涌出密密麻麻的缺口。
可正如谢霓所说,这些饿死鬼,甚至不舍得撕碎了他,而是如尝珍馐一般,小口叮咬着,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把他裹成了蠕动的蝇球。
这城中,因他而死的冤魂垒起来,都能筑成两座通天巨塔,区区肉身,又怎么偿得完?
轰!
又一阵雹雨喷薄而出,雹师在数丈外现身,融化的巨冰一般,却发出粗嘎的笑声:“哈哈哈哈!可笑可笑,你还是连真正的敌人都看不到!”
谢霓道:“敌人?羲和舫,还是你在等着的,冰海底下的那个东西?”
雹师道:“要长留灭亡的人有的是,亡国灭种,就是你长留的天命,就算重来一万次,也是如此!而我,有雪灵的庇护,只会让你比当年更凄惨——”
他连用三次裂雹术,才从群影的撕咬中,把话说完,一手指天,狰狞的脸上浮现出狂热之色。
“月食已至,雪灵在上,恭请雪河将军出冰海,成为神降之圣器!”
话音未落,天地变色,天上的明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暗吞食。
城中挂满了灯笼,明亮如初,可那黑暗却极为阴冷黏稠,仿佛天缺一角,来自大泽雪灵的本源之力,向白云河谷某处,倾注而下。
雪练祭坛的方向,亮起了一束冰冷的白光,有敕令符咒浮现。
哪怕重来一次,这气息依旧如此令人绝望。
雹师狂热道:“大泽雪灵,恩降此躬——我等雪练弟子,代行上苍的意志,行灭世之道,而你,不过区区凡人而已。当初我虽战死,长留依旧一夜冰封,你以为,是为什么?我等不过是前锋,雪河将军,才是真正的神降!”
谢霓的目光极为凝重,却并不意外。
今夜最后一场恶仗,也是长留一夜冰封的噩梦源头。
雪练的三大主将,雹师、雪牧童、霜女。
霜女在暗算长留王之后,悄然隐去。
雹师、雪牧童都在连月血战后,被他和单烽击杀。
只有最后一人……翠幕峰底的雪河将军。单烽最先发现这个可怕的秘密,孤身迎战,一去不返。
也正是在那之后,谢霓才迎来了那一战最绝望的时刻。
雹师悠然回忆道:“多完美的容器啊,慈土悲玄境的佛子,天生没有五蕴六识,从未睁开过眼睛。我们费了无数力气,才把他偷出来,藏在翠幕峰下,用生灵腐土蕴养,为他诵大泽雪灵真经!”
果然如此。所谓的雪河将军,并不是活人,而是雪练精心炮制的容器,能够短暂地让大泽雪灵,在世间降临!
谢霓回想起和单烽的初见。
单烽就是因不空和尚的恩情,为了追寻佛子下落,赖在羲和不走。
也正是单烽,最早在翠幕峰下,发现了雪练的行踪。
可当初他们都被霜女的袭击引偏了思路,以为雪练就是冲着暗杀来的,谁也不曾想到,最可怕的事情,已在翠幕峰底扎根。
单烽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容器已成,他要迎战的,是大泽雪灵。
这时触及单烽的名字,谢霓心中泛起一丝新鲜而隐秘的痛楚。
他们二人的一生,都在那场大雪中彻底颠覆。
要是不入长留,单烽怎么会在翠幕峰底几乎战死?又怎么会在此刻,孤零零地死在浴日池中?
在目睹单烽化为青烟后,他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但是很快,在今夜,他不会让单烽久等。
雹师狞笑道:“雪河将军已睁开眼。你敢应战吗?”
谢霓突然笑了,道:“是啊,当初的我,怎么就没想到,不过是神降而已。”
他手中握着石面具,叩在了脸上,黑发无风自动。
那只飞蛾从袖中穿出,将长长的、黑纱衣袖一般的翅影,萦绕在他面上。
“梦魂……何时归帝所!只要他肯降临在你身上,我便让整座长留,因你而归来。”
飞蛾话中浓重的癫狂之意,谢霓置若罔闻,只是双唇微动,任由自己被影子吞没。
他跳了祭神舞,又在今夜,把炼影术催发到了极致,且心中再无留恋。
一切时机,都已经成熟。
“你要降神?”雹师的声音,终于透出了极度的难以置信,“不可能!这世上已无神可降,唯有大泽雪景一尊!”
“你很吵。”谢霓平静道,“阊阖,去关上你的门吧。”
半空中的虚幻双目,猛然一闭,向雹师俯冲而去。
“城中的一切,都交由你了结,我不会再回来了。”谢霓轻声道。
月色彻底消融于黑暗中,万家灯火俱寂。
第195章 恶虹萦日
飞蛾绕着谢霓,越飞越急,每次掠动翅膀,都带来一股阴冷玄奥的气息。
仿佛有黑纱一层又一层地,把他的五感封闭起来,让他越来越恍惚。
飘飘渺渺,魂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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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识尽头,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帝宫。
门户大开,帘帷低垂,到处是连枝巨灯,火光静且密,有如垂落的猩红色帘缨。
却没有一丝风,在其中流转。
整座帝宫,都像凝固在了某个时刻,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灯衫青客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凄厉。
“祭品已齐备,长留王城现,万民俯首,血裔在此静候。还请缑衣太子,自悲泉归来!
“归帝所!
“归帝所——”
沉重的钟声,震响了整座帝宫。
谢霓脑中轰地一声,只觉钟声冷冷地砸向神魂,整个人都在剧痛中,四分五裂。
一股极为阴冷的力量,水银灌顶一般,要将他从躯壳中活活挤出去,三魂、七魄,都血淋淋地剥离。
没有人能清醒着忍受被肉身夺舍的痛苦,神魂尖啸着,可他只是心中默念口诀,镇住了一切后退的可能。
仅有的一缕执念,飘飘忽忽,不知该落往何处。
他断了线,穿过帝宫,一头栽落,在剧烈的失重感中,闻到了悲泉水的气息。水底沉睡的那个人,脸上已长满了青苔,双手静静地交叠。
炼影术的尽头,就是让他代替缑衣太子,永远地沉睡在悲泉底。
从此,长留会迎来真正的太子。
那些被困在冰海与悲泉间的生魂,也将免于悲苦,重回长留。
“谢缑衣,谢缑衣……你睡得够久了,你的神识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肉身被弄脏了。睁开眼,看看我。”灯衫青客哑声道,“他们……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就这么一声声地呼唤,连时间也失去了意义。
缑衣太子的手指,终于动弹了一下。
谢霓已感受不到冷热,只觉有一双手,抓住了他。
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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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白云河谷,雪练祭坛。
祭坛已被夷为平地,只剩满地黑色的裸岩。
天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