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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地牢内,同样传出一声悠长叹息。

那名锦衣卫似乎只是随口感叹了两句,很快便收回视线,再度收紧了手中的铁链。

被铁链穿过琵琶骨、吊悬在牢狱中央的囚犯陡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染血的链条剧烈震颤起来:

“狗官!老夫要见陛——啊啊啊啊!!!”

“还不招吗?翻来覆去都是这么一套,我都有些腻味了。”

负责审讯的锦衣卫同知无奈地耸了耸肩,冲着旁边的晏祁歉疚一笑,“这老头是个硬骨头,刑部那边审了三个月都没审出个结果,再这么下去,陛下那边着实不好交代。”

说着,他弯了弯眉眼:

“宁王殿下,请吧?”

晏祁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抬手,正欲摘下麂皮手套,忽而抬眼。

对方乖觉转身:“那下官就先出去,静候殿下佳音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

晏祁自地牢深处拾级而上,只带回了薄薄一张黄纸。

锦衣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铜盆递上。

晏祁漠然不动,径自站在原地。

直到那小厮躬身行至面前,战战兢兢地将铜盆举过头顶,男人这才屈尊斜乜了他一眼,将染血的修长十指缓缓浸入清水。

淅沥水声响起,丝丝缕缕的鲜红于铜盆之中漾开。

锦衣卫的目光顺势落在晏祁那双筋骨怒张、瘢淤横陈的大手上。

常年刑讯,他一眼就看出,宁王的这双手,从前定是受过重伤。

而且,大概率还是烧伤。

因为只有烧伤后愈合的皮肤,才会出现这样形状诡异的红褐色火焰状疤痕。

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地闪烁了一下,从下属手中接过同样血迹斑斑的证词。

只一眼,他便笑了起来。

“不愧是宁王殿下,手段高超,在下叹服。”

“刑部上下忙活了几个月,都不如宁王殿下半个时辰管用——冒昧问一句,不知您方才用了何种刑具和手段?也好叫下官学习一番。”

晏祁沉默地用帕子擦净手上最后一滴水珠,在他目光炯炯的视线下,将帕子丢到一旁,重新戴好手套。

“证词已拿到,结案吧。”

没得到满意的答案,锦衣卫砸吧了一下嘴,有些遗憾。

“那里面那位……?”

“臣自会禀告陛下,”晏祁淡淡道,“罪臣黄甲,已供认不韪,于狱中畏罪自尽。”

锦衣卫怔了怔,随后眼中划过一道了然。

他行礼道:“那就有劳殿下了。”

晏祁颔首。

两人擦肩而过时,那锦衣卫忽而侧过头,唇边噙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有件事好叫殿下知道:最近京城有人在打探有关殿下的消息,可要下官去替您处理一番?”

晏祁脚步一顿。

“谁?”

“刑部郎中,张淼。不知王爷对此人可有印象?”

晏祁不置可否:“随他去吧。”

“看来是认识了,”锦衣卫笑道,“下官竟不知,殿下与刑部之人也有交情。”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而锦衣卫乃陛下耳目,”晏祁冷淡道,“金同知,做好你该做的事。”

金柳躬身:“下官受教,恭送殿下。”

晏祁不再理会他,径直上了马车。

待马车驶出一段路,车厢内的另一人才低声问道:“这人什么意思?他可是查到了明家?”

嗓音像是被火燎过似的,沙哑嘲哳,雌雄莫辨。

此人腰间别着一把横刀,身形瘦削,坐姿笔挺,戴着一顶黑纱斗笠遮掩面容。

黑纱之下,隐约可见一副金属光泽的狰狞鬼面,

晏祁端坐于摇晃的车厢内,闭目养神。

“那日在瘦湖闹出的动静太大,锦衣卫眼线遍布江南一带,查到些许端倪也是正常。”

“那——岂不是已经暴露了!?”

“那倒未必。”

晏祁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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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柳此人,手段圆滑,惯会逢场作戏,目前锦衣卫指挥使之位空悬,他身为锦衣卫同知,有再进一步的想法也实属正常。”

“所以他是在主动向你示好?”

“差不多。否则以锦衣卫的手段,黄甲一开始便不会交由刑部审讯。”

“但黄甲还是死在了狱中。”

“是啊,”晏祁说,“纵是忠臣,不得不死。”

“和太子有关?”蒙面人问道。

“这是陛下给太子的交代。太子被废又立,纵使心中再怨再恨,也不能对着真正下达旨意的陛下发泄,将备受二皇子信赖的黄甲弹劾下狱施以酷刑,不过借题发挥,顺带打压政敌罢了。”

蒙面人点点头:“杀一朝臣,既能平太子怨气,还能借此敲打二皇子,陛下这一手朝堂权衡之术,真是愈发精妙了。”

语气不无讽刺。

晏祁没有回答,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车厢内寂静片刻,蒙面人再度出声,这次语调柔和了许多,能勉强分辨出是个女子了。

“你见到那孩子了?”

“嗯。”

“……就不能多说一个字?”

“好的。”

蒙面人深吸一口气,决定先不跟他计较这个。

“但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之前不是说过,尘埃落定前,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吗?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了?”蒙面人疑惑道,“难不成,只是因为瘦湖那次见面?”

见晏祁张了张嘴,蒙面人生怕这位又要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两个字来,立刻道:“你不要说话,我来猜,听说那孩子是个性格跳脱活泼的,该不会是他主动缠上你了吧?”

晏祁的眼皮轻跳了一下。

蒙面人惊讶道:“还真是啊?那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暂时不知。”

晏祁摇了摇头:“那孩子本性纯善,只是性格稍微冒失冲动了些,上次还因为贪玩差点把命丢掉,有些道理,再不教就晚了。”

蒙面人不以为然:“十一二岁正是顽皮的时候,急什么?”

晏祁淡淡道:“我抱着他回京那年,也就比现在的他大上两岁而已。”

蒙面人不吭声了。

晏祁说这番话,倒不是为了驳斥对方。

他只是想起了那日学堂之中,明瑾和他的同伴缩着头被丁弘毅训斥的场景。

虽然在挨训,但三个少年满脸都写着不服气。

尤其是明瑾。

他甚至还趁丁弘毅没注意,偷偷朝那个出声挑衅他的小鬼吐舌做了个鬼脸。

一看就知道是个刺头。

“但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缓缓道,“人不轻狂枉少年,我见他第一眼,就知道这孩子一定是被明家百般呵护长大。”

正因为有家人在背后支撑,他才能长成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拥有敢于挑战一切、翻天覆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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