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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菱形。宋从昭的椅子?落在那束光里,道袍被光影切割,半明半昧。
他指了张圆凳叫知柔坐,延捱良顷,方才启口道:“陛下有旨,命你随怀仙公主出塞和亲,下月启程。”
他面色沉重,嗓音也不复气力,好像拢了浓浓愧色,说完缄默着望住知柔。
和五年前一样,他所?预想的情状没有发生。知柔很安静,不知是呆坐还是思考什么,那张昳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树影偏转,投入室内的光渐渐变了形状。
知柔终于开口,问道:“去塞外,还回来?吗?”
话音刚断,她?掀起?眼睫,这话出自一个玲珑剔透的孩子?口中,惹人怜到极处。
“我一个人?”
“柔儿……”宋从昭的声音隐隐有了一分哽咽。
他掌心收紧,面对这个相?处五年的女?儿,竟说不出一句宽慰之辞。
“为什么?”知柔仿佛才想起?来?问他,紧接着,她?低低唤了一句,“爹爹……”
语中略微颤抖,像是天真无辜的稚子?对父亲怀有依赖。
她?从未这般称呼过他。
宋从昭心口疾跳,喉咙中有硬物滚上来?,干涩得发疼,在无人可视之处,他的眼角已尽潮湿。
回到拢悦轩,天色一片黢黑。
知柔快步走进房中,没有点灯,不叫人进来?,独自阖了门。
星回在旁人口中已经知晓圣上对宋家下的旨意,她?替四姑娘忧心,整个下晌都未进食。
见?知柔回来?,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屋外,她?止住脚,虽不言声,却在门廊上一直守着。
拢悦轩的下人很少,四姑娘为人亲善,今时听?了消息,她?们皆默默地站过来?,希望能为主子?做点什么。
门扉里静悄悄的,好似只有恼人的风在不停抖荡。
星回听?见?了。
除风声以外,门后掩藏啜泣,是四姑娘。
宋家的新闻传到宜宁侯府,不过半日。
一弯下弦月横在空中,似一把匕首撩开一条口子?,将它绞杀的长夜赠予人间。
变数来?得急,魏元瞻尚在府中提笔写字,猝然听?闻,手中的狼毫跌落,一簇墨痕割在纸上,杂乱地向?四周洇开。
他似感到滞闷,亦不相?信这般荒谬的旨意,隔了半晌,他道:“你说什么?”
长淮不忍视他,心里也为四姑娘感到难过。她?是那样的好年华,性格纯善,此?去北璃……她?要走的路,布满刀锋。
长淮垂睫回禀,声音险些低到连他自己都不能听?清。
魏元瞻顿了很久,从一开始的惊疑到慌乱、再?到眼下,他突然有莫名?的疼痛在胸腔漫延。
这是十六岁的他首次领悟到自己对宋知柔的情感,那种害怕失去,复杂且无计替代的情愫,比友情更浓。
也是这一夜,他终于意识到父亲曾训过他的话。他从前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目下稳固的一切都不会崩塌,然世情易变,他却如此?卑弱,连他想进宫问一问陛下都没有资格。
——有些事,只有上位者才能做成。
他迟迟无声,亦无任何动作,长淮抬起?眼眸,只见?魏元瞻眉目低垂,搁在案上的手却握成了拳。
他没有意气行事,长淮却感到隐隐不安。不知为何,恍觉四姑娘此?行,侯府一定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只是这些都不由他来?决定。
第63章 饮飞雪(三) 是你啊,魏元瞻。……
尚未交辰时, 天边才翻出星点蓝色。
宜宁侯府灯火半明,仿佛仍是暗夜,有风穿廊道?而过, 宫灯轻晃,投下一片沉寂的影。
长淮一干人等于正堂外恭立,自魏元瞻入室, 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听?不见?半毫响动?。
侯爷许是发怒了, 长淮心想。
兰晔扭头往堂内瞟一眼,皱眉问道?:“主子是认真的?”
入西北行伍, 以什么身份?侯府爵位世?袭, 主子又不用凭军功封赏,放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要,去那荒寒之地……受苦么?
长淮与其对视一眼, 并不答话。
若论私情,他?自然不希望主子离开京师。毕竟魏元瞻在京长大,一身富贵做派,侯府根基也多?在此,倘或去了西北,天高皇帝远, 谁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和事?
大概见?他?潇洒惯了,长淮不愿想象他?身上悬殊落差。
正堂内, 更?漏一点一点滴下,琮琤清音在耳,魏景繁危坐上首,心中?只觉烦闷。
宋家那个孩子与元瞻年岁相仿,常日相伴左右,情谊甚笃, 这些他?都知晓。宋家发生?那样的事,他?亦觉惋惜,但出自对儿子的爱惜之情,他?是绝不愿令其北上,脱离他?的照拂。
元瞻若想历练,可?以去江东,何?必投张季宵麾下?到了那里,未必有人敬他?世?子身份,恐还会有军士对他?指指点点。
为人父大概都是如此,既盼儿郎青云直上,能够独当一面,又惧其一身风雨,艰难困苦。
此情纠结矛盾,令魏景繁半晌不曾开言。
“父亲。”魏元瞻等候多?时,见?上方面容不改,提声复道?,“请父亲应允。”
魏景繁望他?一会儿,心内很清楚他?是为了何?人一定要去边关,并未动?怒,反是平静地对他?说?道?:“你以为打仗是轻而易举之事?有些仗,几年都未必有结果。”
何?况陛下根本无意再兴兵戈,否则与北璃怎会用和亲谋安?
魏元瞻自知抗击北璃非一日之功,只是再久,他?也去定了。
少?年的肩背像一截新?竹,他?所言,并不是在闹意气,而是经过再三考量。
“边陲小国每逢春秋屡屡犯边,即便非北璃,亦有其他?部落扰我疆土。臣子戍边效命,为何?不可??祖父授我长枪,也非要我安逸京中?,做那膏粱子弟。”
他?撩袍折膝,望着魏景繁正色道?,“父亲,儿不愿凭恩荫袭爵,军功、封赏我自会挣。不论路途几何?,险阻几多?,我志已立,望父亲成全。”
魏景繁听?了这话,放眼去看魏元瞻,他?与平素几无差别,依旧锋芒不损,却多?了几分坚定的气度。
金轮开始冒尖儿,熹微的光转入室内,折服在男人眼下。魏景繁半敛眼皮,似是倦怠地挥了挥掌:“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魏元瞻听?言起身,对上首恭敬地复施一礼,转背跨出正堂。
从军一事,他?确存私心。
圣旨已然颁下,任谁都无力?更?改。公主出降由?祁将军护送,一路过玉阳而止。
他?此去西北,还能再伴她一程。
随公主联姻之事出来,知柔先在拢悦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