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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一宿,而后长久陪在林禾身旁,谁喊都不挪身。

于知柔而言,阿娘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之人,她没办法忍受与阿娘分开,此生?不晤。

昨夜她把眼泪都流尽了,思忖良久,她才不要任人宰割,虚妄余生?。既有去往北璃的路,便一定有能够回来的。

见?林禾脸容憔悴,知柔将手里的书放下,替她奉了盏茶:“阿娘,你别担心。”

少?女的声音如和暖春光,洋洋洒洒地照落下来,“听?闻北地原野辽阔,天幕低垂,那样的景色,我是想去看看的。”

林禾望她一眼,尚未饮茶,话声已染两分湿润:“又是谁同你说?的?”

知柔举书笑了笑:“诗文里写的。”

林禾心中?悲悸,恐知柔察觉更?添伤感,便生?生?将情绪压回体内,摸了摸她的面颊。

若说?不后悔,定是虚言。

当初宋从昭找到她们,欲携她们入京,林禾是犹豫的。她们在江南虽过得辛苦,至少?无分隔之忧,可?她总禁不住想,京城才是知柔本该归属的地方,是知柔的家。

她不该随她姓林,不该只有小字,而是冠“常”姓,唤她父亲在她未降生?前便替她取好的名。

一着行差踏错,满盘落索。

林禾怨怪自己,抚在知柔脸上的手慢慢收回,知柔似有感应,忙握住她,不知所措地唤了一句:“阿娘?”

恰值此时,屋外有人禀称三姑娘来了,林禾转目叫她进,复对知柔说?道?:“你姐姐是来看你的,去吧,两人好好说?说?话。”

拍了拍她的腰,是为催促。知柔蹙眉不语,稍隔片刻,方从内室转了出去。

宋含锦刚一见?她,眼眶便止不住泛酸,强撑着将人打量一会儿,温声道?:“四妹妹可?还好?”

知柔弯了弯唇,与她坐到椅上:“姐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宋含锦不置可?否。

自古伤别离,悲远嫁,有多?少?人因?两地阻隔,重逢无期?她不能理?解陛下为何?有此敕令,去问父亲,他?只是不答,她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宋氏渺小。

窗外雀鸟鸣啼,园中?木樨在一夜间悄然绽开,剪进一段淡雅的香气。

宋含锦稍敛神色:“你可知圣上封的怀仙公主是谁?”

知柔摇头。

宋含锦也是今晨才知,嗓音里带一分迟虑:“是嘉阳县主。”

先前陪她去佑王府时,隐隐觉得嘉阳与四妹妹之间有些古怪,可?仔细回溯,又谈不上具体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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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柔闻言,眸光略微滞了一下,不待人注意,情态已如平常:“原来是她。”

瞧她话少?,宋含锦也不知要抛些什么,只怕说?着说?着,离别的情绪又涨上来。少?待一晌,便借口放她与林姨娘叙话了。

……

七月廿三,林禾忧思过重,患恙在身。知柔日夜侍守床前,未踏出樨香园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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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九,怀仙公主着人传见?知柔,知柔不曾听?令,怀仙公主虽怒,却不知缘何?,没有降罪于她。

八月朔当日,万里无云。皇太孙并祁将军为怀仙公主送嫁,由?武华门出,整条队伍长得不见?首尾,一路向北而行。

出了武华门不久,侍奉公主的贴身婢女过来传唤,将知柔引到怀仙公主的车驾前。

知柔躬身入内,不像旁人那般只顾垂睫,她的目光在怀仙脸上停留半息,适才行礼道?:“臣女宋知柔,请公主殿下安。”

怀仙仰着下颌,视线罩在少?女高高的肩骨上,唇畔轻挑:“你不跪我。”

知柔不为所动?。

见?状,车内其余侍婢待要规训她,怀仙抬了抬手,将她们一应屏退,随后饶有兴致地端详知柔。

都说?人的第一印象十分难改,怀仙望着那双直视下来的眼睛,果然如初见?那般——不张扬,带着一些与其身份不符的压迫感,好像天生?贵重,却含蓄内敛。

怀仙注目许久,改口道?:“宋四姑娘看见?本宫,并不惊讶。”

知柔无意在此多?留,语气比方才还少?两分恭谨:“殿下唤臣女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她眉宇稍攒,仿佛心生?厌恶,一个字也不欲多?言。

这种近乎天真的性情很投公主脾胃,怀仙嘴角微微一动?:“此行路途遥远,又值暑天,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放在外面,本宫于心不忍。”

车内似乎响起一声轻笑,被周围纷杂动?静所扰,难以辨明。

怀仙拧起蛾眉:“你笑什么?”

“臣女不敢。”知柔移开视线,垂手静立的样子又显出些乖觉。

或许是因?为自己把宋知柔要到身边,好奇与半点愧疚共存,怀仙缄了一会儿,故意用玩笑的语气问她。

“你怎么不向皇后殿下诉苦?听?闻圣旨下达以后,你一直束足家中?,难道?是皇后殿下抛弃你了吗?”

双眸紧紧盯在知柔身上,不肯放过一丝细节。

就见?她面容闪过一抹狐疑,抬起眼帘:“殿下何?意?”

她与皇宫从未有任何?瓜葛,怀仙突然提及……知柔追问了一声:“臣女难道?是因?为贵人间的误会被添加至此吗?”

她十指微收,慢慢攥了起来。

怀仙安静地注视着她,如此情状,不似作伪。

蓦地有些心惊,好像什么难缠之物压在胸口,迅速撇开目光。

最终也没有替知柔解答,而是冷声道?:“滚出去。”

车内光线暗黄,到了外间,刺目的白光射下,知柔拿手遮挡,步履未停地朝队伍末尾行去。

林禾的病还未好转,知柔满心记挂,连方才在车驾中?点燃的愠火都一霎灭了,只想尽快找到出路,她要回到阿娘身边。

遂一行之中?,她处处留神观察,走到最尾,忽然有谁喊了一句:“宋知柔。”

那个声音是她听?惯了的,她抬头去看,魏元瞻正跨坐马上,举目定视自己。他?的五官被晃眼的日头斜照,实则瞧不清楚,但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衔过来,与她遥远对望。

知柔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自上月廿日起,她再没有见?过魏元瞻。

本想同他?道?别,可?阿娘的病来得太过突然,知柔无暇他?顾。当她意识到缺憾时,早没有弥补的机会。

魏元瞻手揽缰绳,马蹄“踏踏”前走,始终与和亲的队伍相隔一段距离。

知柔只疑自己看错,魏元瞻身在京师,怎会出现在此?

直到片刻后,一个宫人轻触了下她,她思绪收拢,随众举步。

不知怀抱何?种心情,她回头望了一眼。

那道?身影犹在。

隐隐约约地,他?嘴角一扬,朝她笑了。

便是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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