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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他。

大约年?逾七旬,鬓角斑白,留美髯,行动?间不似迟暮。面容望上?去是极和蔼的,但?恐是凌氏一族的通性,他们身上?总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势和疏冷。

错目的瞬间,凌殊的视线自知柔脸上?掠过,没什么多余的停留,就像看所有人那般,寻常罢了。

知柔或许在期待什么,终究不曾发生。她甚至不清楚那封信,凌子孚是否递到了凌殊手里。

曾以为凭她的身手,要翻进凌府,轻而易举。今日一观,凌府重门曲折,仆从如流,她纵能穿墙越瓦,又如何做到不惊旁人,直至凌殊身前?

不会再有比今日更好的机会了。

天已经黑透,席间的奏乐声低回绵长,宫灯连烁着,照得?案上?珍馔斑斓如绣。

于?知柔左前,一碟鹅肉切得?齐整,酥黄的皮色下隐约泛着焦红。旁边的冷盘里,有一味芥辣。

她目定片刻,执箸搛一块鹅肉蘸进去,待要入口,却滞了两息。

……

风从庭中穿过,西侧遽然吹来一点不大不小的动?静。起初不过两人低语,不多时,贵游们陆续回首、倾身,闲言便也流入了魏元瞻耳中。

照他们的话,是西席那边有人昏过去了。

第137章 拂云间(廿七) 她若归,凌氏门户毫厘……

两炷香前。

知柔起身离开席间, 由婢女领着,去后面更衣。谁知还没走?出多远,那婢女倏闻一道倒地声, 转过头来,灯笼在手里颤了一下,连忙跑开唤人。

游廊上的变故不胫而?走?, 如同一阵风, 吹过了,也?就散了。无人在意别家?的事, 不足半刻, 推杯换盏声再度响起,直到银汉斜挂,宾客才纷纷散去。

魏元瞻欲至府外等知柔, 不料走?过前厅,背后传来细微的声响:“魏世?子。魏世?子留步。”

……

知柔昏睡了许久,凌老夫人命府上大夫给她瞧过,又问了跟着她的婢女,方得出:应是食芥辣不受,气血上逆, 扰了心神?。

开了方,凌老夫人留下自己的丫鬟守在此, 徐声交代?:“伺候好了,勿怠慢贵客。”

能上凌府赴宴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丫鬟低眉应是,目送老夫人离开。

知柔醒来时,胃中仍有些灼胀之感,脑袋还晕着,慢慢坐起身。她抬手去撩帐帘, 床畔踱来轻微足音,随即一只手替她挽过帐幔,俯现一张圆润的脸。

“姑娘醒了,身子好些么?”

认出这是一张她全然陌生的容貌,知柔眉眼凝滞,须臾,似狐疑地问:“这是哪?现下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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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将帐子挂上金钩,随后倒退一步,垂眸回她:“此处是栖兰院,姑娘方才于廊间晕倒,府上大夫已经给您诊过,说是芥辣所?致,老夫人命奴婢来伺奉您。再有一刻,便交亥正了。”

她口齿清楚,知柔听了愕然片刻,有羞臊浮上眉间:“扰了贵府清欢,我……”趿鞋下床,甫直起身,忽然咳嗽起来,弓背扶着床架。

“姑娘快歇着罢。”侍女赶紧搀她一把,将人劝坐了,“奴婢名唤青昀,您有什么事,吩咐一句,奴婢替您去办。”

屋内缄默有时,倏闻她道:“不知贵府筵席可已散罢?我……与我一同来的魏世?子,我能见他吗?”

“这……”青昀犯了难。

栖兰院乃府中招待上宾之处,虽是另辟出来的,不与任一院落粘连,可无主家?之令,擅将外男引来,恐怕不妥。

瞧她踟蹰,知柔歉然开声:“是我无状了。不知这位姐姐可否领我出去,我既已醒,身上也?无碍,不好再多叨扰贵府。”

青昀急急地抬起头。

老夫人特意嘱咐,人是在凌家?沾的恙,须得好全乎了,方送她离去,以?免后起波澜。

不由出言道:“姑娘稍候。”退了下去,向凌老夫人请示。

近半个时辰的功夫,青昀堪才归来,将知柔请到偏厅。

厅上设屏座,朦胧地隔开两道,青昀并一名婢女侍立门外,垂目低首。

知柔从来没有这样见过魏元瞻。

他身形挺拔,剪影映在素白的屏上,如狼毫走?笔,是她熟悉的轮廓。闻她来,他走?近了,话?音很轻:“你如何了?”

想必凌府的下人已将她昏迷一事告诉了他。知柔怕他担心,掩着嗓子,语气里有种俏皮的味道:“我的命长着呢。”

那头落下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知柔未觉有他,继续说:“宁宅那里……”

“你放心。”

说完这一句,他没了下文。

四周静悄悄的,知柔似乎觉察到一点异样,低低唤了一句:“魏元瞻?”

半晌,他嗯一声,仿佛与她无话?说。

径自失落一阵,那头又递来一道不辨喜怒的嗓音。

“你到底在想什么?”

知柔自小?便不能多食芥辣。

少许尚可,臂上不过起些红疹,数日可退;若食之过量,便会如她从前贪嘴那般,险酿大祸。

当凌府婢女告诉他,知柔因误食芥辣而?昏倒时,他愣了一下,即刻反应过来。

气她鲁莽,又知她敢如此行事,多半心里也?有分寸,斥责之辞到了嘴边,终咽下去。

知柔久不回应,魏元瞻索性丢下一声命令似的:“你如愿了,好好歇息吧。”

屏上的浓影越来越淡,足音渐远,直踏出偏厅。

他生气了。

这个念头一掠上来,知柔胸口闷闷的,紧接着涌上一缕狐疑。

他是知晓她所?为,出于蓄意么?

她得知自己不能食芥辣是十二岁那年。府里做了鱼生,她佐芥辣尝了几?片,不多时,臂上便泛起红疹。后来,她又和星回溜到小?厨房,避开旁人偷食过一碟,渐渐气息不畅,吓得星回整夜不敢阖眼。

此等窘事,她从未与人言及。即便在起云园,与师父他们?同席用饭,她亦常为一时嘴馋,执箸探向蘸了芥汁的蹄筋盘中,从未有人出言阻她。

魏元瞻是怎么发现的?

两息过后,她抬腿欲追上去同他解释,稍念及目下处境,又将步子收住了。

昏暗的偏厅上,知柔攥拳咬紧了腮。

次日,银钩不知几?时已落下,荡进窗牖的光蒙蒙的。

一张书案上,拆封的信压于镇纸,凌殊默然望了半晌,吩咐身边的一个家臣道:“你去把五公子请来吧。”

凌子孚才携新?妇向高堂见礼,出来不过片刻,即见祖父的人恭候在檐廊下。他眉梢微吊,侧脸对妻子说了什么,继而?缓步朝那边行去。

进到祖父屋内的时候,他正坐在椅上校书,听得一阵动静,抬起眼:“你来了。”

将手头事情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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