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0


些桂花下来,特意做成桂花蒸饼,香甜可口,还有桂花酿,到了过年时,他便可饱饮一通。

如今母亲倒是仍在江陵,江陵那个小院却没有桂树了。

他悠悠叹了一口气。

听见这一声叹息,刘义隆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足下何故有此叹?”

拓跋焘老老实实道:“念及父母。”

刘义隆轻轻一笑,“你也有顾惜他人之念啊。”

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不阴不阳,像是在讽刺他此前几次的无礼,也像是在提醒他什么,拓跋焘却是浑不在意,“父母生养我,我自然顾惜,这是人之常情,府君见笑了。”

刘义隆淡淡道:“既然如此顾惜,就不要行有悖常理之事,牵惹彼等。”

拓跋焘忽然停下了脚步。

刘义隆反应很快,听见脚步声停歇,他也立刻止步,转头看向拓跋焘,却见此人正定定望着他,“我不懂府君在说什么,我立下功劳,难道算是有悖常理吗?”

刘义隆一时有些难堪,但他还是定了定神,道:“立功自然是好事,只是太过惹眼,终归令人嫉恨。”

拓跋焘笑道:“岂可因噎废食。”

刘义隆一时无话可说。他撇过头去,正在想该回些什么,却又听拓跋焘笑道:“但府君之所以这样说,想来也是因为担心我,这般好意,下官心领。”

刘义隆竟无语了。这人是怎么从他的规劝中听出好意的?

“我没有……”

“如果府君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话,那我的确该感谢您。”

刘义隆沉默,他抬头望向拓跋焘,却见此人神色坦荡,全然不曾有半分躲闪,他立刻知道他的表态并不是虚假的。

但这样坦然的表态,证明了他的感激虽然未必有假,但此人也根本不似他所说的那样,真的顾及父母。寻常人心有顾忌,都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而他半点忐忑都没有,可见其顾惜不过只是说一说。

他心中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事实上,他之所以过来,虽有一半是为了规劝他,但另一半却也是怕他惹出无法收拾的麻烦,虽然明知道此人可能未必听劝,但他到底要看看他这个府君的身份对他威力几何。

当然,他这一来也确实证明了身份地位好像对此人没有任何效力一般。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终于决定不绕圈子了。

“听闻你同南阳乐氏有了些龃龉。”

拓跋焘笑道:“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你派人将乐氏的融公打了?”

这事若是旁人问,拓跋焘是绝不会承认的,毕竟这可是切实的把柄,就连那个无赖,他都是托人赠以重金,让他离开江陵城,才能收买的。

但面对刘义隆的提问,拓跋焘神情变都没有变过,“是。”

刘义隆目光淡淡扫向含苞待放的菊花,“你可知这样就是与乐氏一氏为敌?”

“知道啊。”拓跋焘不以为意道。

刘义隆微微皱眉,“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知道就是知道,与我怎么做无关。”拓跋焘微笑。

“可你这样做,后患无穷。”

拓跋焘语气轻快地吐出了一句杀气极重的话,“把他们都干掉就没有后患了。”

“那样会让天下人侧目。”刘义隆的声音变冷了。

拓跋焘哈哈笑了,“那又如何?”

“你难道能杀尽天下人以堵悠悠之口吗?”

拓跋焘沉默,片刻后露出了一个带着点血腥的笑容,“有何不可。”

难道这样的事,他没有做过吗,当年南伐之时,他杀尽江北氓庶,这样大的恶事他都做尽了,难道他会害怕再承担一些他本就该承担的恶孽吗?

若是寻常人,他定然不会这么说,但是这是刘义隆,他丝毫不介意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他也想看看这个人会如何反应。他是不是足够有趣,值得他一直留下来。没错,宿敌和对手对他来说很重要,他渴望去了解他,但如果这个人并没有达到他衡量的标准,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面对赫连昌,面对冯邈,面对沮渠牧犍,他都是这么做的。

刘义隆曾经从他手下维持住了国家,他觉得这个人理该和他们有所不同,所以他的反应也格外受到他的关注。

他以为刘义隆会表现得很强势。

但他看见刘义隆的脚步顿住了,他抬头,神色莫名地看着拓跋焘。这一下拓跋焘也不由得跟着止步了,见刘义隆久久没有说话,他也有些奇怪,正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却见刘义隆轻轻叹息了一声,“如此这般,你的家人又该如何保全?”

拓跋焘一时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刘义隆会问出这么细节的问题。这让他有些讶异和困惑。

“这很重要吗?”

刘义隆淡淡笑了一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

“因为世上总该有能绊得住你的人。”

不,那样的人并不该存在,他可以对很多人有兴趣,但是他不能,也不会因为那些人对他有兴趣而为之驻足。他的确是对郭家有兴趣的,否则他不会留下来,但他不在意那些反馈。

他的确喜爱不一样的声音,但如果真的被那些声音所缠住,让他自己有了改变,他该如何去做自己?

那些敢于反对和挑战他的人,他给他们奖励,肯定他们入了他的眼,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总是能接纳他们,战胜他们,压制他们。他先是自己,才看得见那些人,刘义隆也是如此。

他不能理解刘义隆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在他看来只有舍弃了这些牵绊,才能成为强者,而他是强者,这对他来说理所当然——虽然说他上辈子这么做,让他悔恨终生,可是临到了关头,他却还是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问题。

拓跋焘笑了,“你在意的点真奇怪,我为何要顾惜他们。”

“那你开始时又为何要装出孝顺父母,兄友弟恭的样子?”

“那不是很有趣吗?”拓跋焘大笑道,“我也想试试孝顺父母是个什么滋味,兴许能给我点灵感呢!”

他怎么能做到把如此沉重深邃的情感当作玩乐就此说出来呢?他难道就没有什么牵绊,没有什么让他心生挂念的存在吗?这样的人,真的还有人的情感吗?

刘义隆不知道。他看着拓跋焘,只是冷静地问道:“所以你并不打算顾惜他们。”

拓跋焘仔细想了想,“我只要声称我是胡人之子,并非他郭家人,让他们上书声讨我即可。”

“那你可曾想过你父母的心情?”刘义隆毫不客气地道。

拓跋焘淡淡笑了,“在生死存亡面前,难道还有他们犹豫的余地吗,就算不为他们自己考虑,也得为我大兄那年仅两岁的女儿考虑吧。”

- 御宅屋 https://www.yuzhaiwu1.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