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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摇头,“不知道。”
拓跋焘笑道:“再睡一会儿也没有关系,不过你得把药喝了。”他可是听说了,这个人昏迷的时候根本喝不下药。
刘义隆却抬头看着拓跋焘,半晌不言语。
拓跋焘奇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刘义隆沉吟片刻,却是道:“睡得太多了,也没那么想再睡了,也不想喝药。”
他在梦中梦到了天下大乱,黎氓死伤无数,哀鸿遍野,他梦见那是因为他没能拯救这些百姓的生命,没能挽回崩坏的局面。他在做噩梦,紧绷着喝不下药倒也没什么,醒来之后喝就是了。可现在阿奚不在面前,他也没心思勉强自己乖乖听话。
好在身边的人是拓跋焘。
拓跋焘果然有些惊讶,却没有勉强他,只是道:“你不想喝药,难道想吃东西?还是想和我说话?”
刘义隆想了想,道:“吃点东西吧,我有些饿了。”
拓跋焘笑道:“吃得下东西才是好事。”
他兴高采烈地去一边拿早就放凉的粥,刘义隆看着他却是暗想,这个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和刚才他睁开眼,看到他那满面肃容的样子全然不同了。
真是奇怪,这个人怎么在这种时候竟长出了两张面孔,他又不会真的病死掉,他那个表情怎么好像他下一刻就要咽气了一般。
拓跋焘端着粥碗过来了,刘义隆就着他的手勉强吃了两口,因粥实在太凉,就有些吃不下去了。
拓跋焘振振有词,“多吃东西才能好得快,好得快才能出去……算了,也不叫你出去玩了,你身体太弱了,记得看我的疏文就好……”
刘义隆却倏然打断他,问道:“若是我有一日病亡,你会有何打算。”
拓跋焘骤然噎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刘义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构想范畴了。
“你可以活很久……”
刘义隆笑了笑,“我身体弱成这样,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呢?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可能会早夭的孩子罢了。”
拓跋焘哑然,他心想他总不能说上辈子他就活了很久吧?他想了想,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我不管,反正你肯定不会现在就死。”
刘义隆淡淡道:“我不知道,我从小就是如此,你以为我为何不愿意有那样的雄心壮志,为何一定要掩饰自己呢,你觉得我能活很久,我却只有眼前的光阴了,我能做多少,便做多少吧,若是有朝一日身死,让你失望了……算了,若是那样,关我什么事呢。”
拓跋焘沉默地看着他。
而后他说道:“难道你情愿如此吗?”
“不情愿又能如何呢?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刘义隆叹了一口气,斜靠在枕上,慢慢滑进了被子里,咕哝道:“不过没关系,这次我好歹是醒了,又能多活一天不是很好,昨晚辛苦你了,不要担心,我姑且死不了呢,快要点卯了,你回去吧,免得被阿奚撞上。”
拓跋焘倏然起身,险些掀翻了粥碗。然后他竟然又慢慢坐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并不一样,刘义隆不是必须活到四十多岁的。
他低头看了看粥碗,忽然伸出双手,捂住了碗,刘义隆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有些奇怪,问他:“你在干什么?”
“给你把粥弄热一点。”
刘义隆有些好笑,“叫阿奚来做就是了,你快走吧。”
拓跋焘默默看着粥碗不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发昏想要这么做了,但是他又没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做。
一旦认知到残酷的现实,这事就搅得他三魂七魄都有点错了位,可是他又意识到了,这才是他面对的真实处境。
历史并不是不能改变的,这曾经是激励他的信念,如今却也变成了他的恐慌。
生死是一件无可奈何的大事,即使是他,也没有办法扭转未知而虚无缥缈的寿数。而他所有的身份,他所有的向往,若没有这个人在,恐怕就变成他一个人的孤军奋战了。
如果只有一个人去思考这些重要的事,那又该多无聊,如果人活在这个世上,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声音,他的理想又该如何实现。
他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
但那又能如何呢,他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影响到眼前之人的寿数。
他所能做的只有抓住当下,至少让这个人病好一点。
“你要好好喝药,不要怕药苦,多吃点糖,这样心情会好一点,你也会好一点。”他认真地嘱托。
刘义隆哭笑不得,“你怎么也开始规劝起我来了,你明知道我不喜欢——”
“因为我想看着你好好的。”拓跋焘看着他笑了。
刘义隆无奈道:“行,我知道,我要是死了你也很麻烦,莫要再胡言乱语了,我可没力气和你生气。”
拓跋焘心想,这哪算是胡言乱语啊。
但他也没有再说下去,毕竟时间是真的来不及了。他帮刘义隆把耳杯和粥碗都放好了,又给他盖好了被子,叮嘱了一句:“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刘义隆嗯了一声,拓跋焘也没有多话,转身就翻窗离开了。
这个家伙果然是这么来的。刘义隆心想。防卫真的该加强了。
?
虽然刘义隆说他没事了,但事实上,他这一场病缠缠绵绵,直至十二月才好了一些,以至于连冬至的祭典都没能出席,还是刘义季代为祭祀的。
到了十二月底,新年也就到了,整个江陵城也有了过节的味道,桃符与爆竹随处可见,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影,到底是个丰收之年,家中宰些鸡豚,也足以过上一个好年。
值此佳节之际,刺史府的年礼和岁酒也赐了下来,于是府中佐史也是一片欢然。这赏赐人人都有,只是分量不一,拓跋焘得到了一份不多也不少的赏赐,他倒没有很兴奋,这次过节他打算回武昌,在这之前,他更担心的是刘义隆将将才好的病。
自从那次探望刘义隆之后,拓跋焘再去见刘义隆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刘义隆相处了——那个人就像个瓷娃娃,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拓跋焘素来粗放,总是担心自己的什么行为就让他身体不适了。带他出门是再也不敢了,日常相处中,他也不太敢再触碰他的身体,生怕磕着碰着。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故此他去见刘义隆的次数也变少了不少。
但是他回去之前,不去见刘义隆一面,总是不够放心。
想到这里,他随手扯起一份疏文,当作正大光明的理由,袖中却揣好了一件东西,径直去了书房。
刘义隆果然在一个人读书,临近年关,王球也被王华叫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