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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没有人陪伴他了。
事实上,拓跋焘也有一堆公文要写,涉及到今年的花销,来年的预算,他算术本来就不是太好,全凭感觉,在这些账簿数字里,他也是有点焦头烂额。
他拼一拼,总是能够做好的,但是在拓跋焘看来,他的大好精力不应该花在这上面——他花费了三倍的精力,成就可能还比不上刘义隆看一眼,那他又何必坚持做这些呢?
他的确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但不论什么工作,在去见刘义隆面前都得让位,毕竟在他看来,这个人可比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有趣多了。
阿奚见到他来,照例不用刘义隆说话,就往外离开了,刘义隆抬头看见拓跋焘,也停下了翻书,淡然地将书本合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还是只是想找我说话?”他现在已经很习惯拓跋焘闲着没事就来找他了。
拓跋焘笑道:“帮我看看这疏文有没有要改的典故。”
这也是常规流程了,刘义隆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指出了两处,拓跋焘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就收回了疏文。
他挨挨蹭蹭地又靠近了刘义隆一点,笑着道:“怎样,你今日还如前几日般难受吗?”
“已经好些了,劳你挂怀。”
“不劳,不劳,这是作为心腹该做的事!”拓跋焘拍着胸脯道。
他这心腹扮演游戏玩得还真是不亦乐乎,刘义隆无奈地想着。
“今天你就是为了这些来的?”
拓跋焘嗫嚅了片刻,道:“是想和你说话的。”
刘义隆叹了口气,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的面前,“你还在担心我?”
拓跋焘沉默,而后点了点头。
刘义隆却是笑,“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不是好多了的问题,拓跋焘心想。
“你真的没有害怕过吗?”他忽然开口问道。
刘义隆一怔,“怕什么?”
“怕就此死去。”
刘义隆默然,旋即笑了笑,“我早就习惯了,我虽称天潢贵胄,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了,是人又怎么可能不会死。”
“你不会因为困于这样的普通,而感到痛苦吗?”
“为何痛苦?我生就如此,就没有怨恨父母把我生成这样的道理。再说了,我还可以为他们做些事。”
“但那对你来说并没有意义。”
刘义隆奇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所做的一切又不能让你感觉好一点。”
刘义隆叹道:“但能立些功业,也好过不立。”
拓跋焘道:“所谓功业,最终难道不是随着你的死而失去对你来说的意义吗?一切终将归于尘土。”
刘义隆却摇了摇头,道:“我们做的事对于还未归于尘土的人们来说是有意义的,如此一来,这也能变成我们的意义。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他说出逝者如斯夫,想的不是终将归于尘土,而是他这一生短暂,该怎样做才能为世间留下最大的价值,他的确做到了。难道他在意过所谓的千篇一律吗?”
这与柳元景的说辞截然不同,可拓跋焘却意识到了,这是他无法理解的事。他曾经那样迷信,执着于死后的世界,难道不正是因为他其实心中知道,他若是死了,一切定然成为过眼云烟吗。
“你真的相信死之后那些所谓的价值还有意义吗?”
刘义隆微微笑了,“我都不一定能好好地活着,意义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拓跋焘一怔。
刘义隆看着他道:“所以,我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愿,我希望人人都好。”
对了,就是这一点。拓跋焘不知道究竟是南朝人和自己的区别,还是自己本就与他人不同,他感知不到这一点。
但刘义隆这样说,他却有些羡慕。
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再怎么学习经术,他都无法做到这点,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到。他看到的东西变多了,他也在尝试着改变,可是似乎再怎么改变,他始终无法践行汉人——卢玄、刘义隆他们所能理解的仁义。
不是因为他做不到,而是因为他虽然知道,但是他的本性,他天生的意志力让他不能时时刻刻专注在这样的事情上,他只能恍然大悟,聊作弥补。
其实他并不想输给自己。可是与刘义隆相处了这么久,他意识到在这一点上,自己对他望尘莫及。
他默默不言。
刘义隆好笑道:“行了,新年了,你不要这么愁眉苦脸了,我没事。”
“我没有愁眉苦脸。”
刘义隆也没有反驳他,只是问道:“新岁你打算怎么过?”
拓跋焘道:“这几天假期,我当回武昌去,你也知道,我家中那种情况,我必须回去帮扶一下他们。”
“代我向令尊令堂及令兄问好。”
拓跋焘别扭了一下,道:“你怎么连这个都要操心?”
“基本的礼数而已。”刘义隆理所当然道,“只是问候两句,你父母养你这几年也是难为了。”
拓跋焘嘀咕道:“我才没让他们为难呢……”他已经全然忘记剿匪前后程氏是如何提心吊胆的了。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布包着的小东西,递到刘义隆手边,刘义隆看了看,却没有接过,“这是什么?”
“礼物。”拓跋焘认真地道。
刘义隆皱了皱眉,“你的礼我已收到了,放进库房去了。”
“这和那些千篇一律的可不一样!”
刘义隆叹了口气,实在是没有力气回绝他,便接过了布包,就要往袖中放。拓跋焘不满道:“你都不打开看一看的吗?”
“那样不礼貌。”
“我可一点都不介意。”
刘义隆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他拆开了并不很严实的布包,一只小小的木俑出现在他眼前。那是一名少年文士,维持着正坐的姿势拿着一本书在读。刘义隆怔了怔,还没有领会到这是什么东西,拓跋焘的笑音却传来了,“喜欢吗?”
“这是——”
“我也不会别的,小时候学过这门手艺,随便雕点东西送你玩。”拓跋焘故作无所谓地道。
刘义隆再仔细看了一点,隐约从那木俑的面目上看出了些自己的模样。
他抬头看了拓跋焘一眼,却见这人满脸“我不在意”,眼神却不断往他身上飘。他心里好笑极了,却只是淡淡道:“这倒是少见的礼物。”
“是吧?”拓跋焘得意起来。
“嗯,汉人通常视人俑与偶不祥,若非陪葬,便是巫蛊,你倒好……”
“……啊?”拓跋焘有些发懵了,“我看外面卖的东西,也有不少给小孩子玩的人偶娃娃啊……”
刘义隆看着他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却轻笑了起来,“开玩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