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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都已经这么说了,刘义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若真想去,我也不拦你了,”最后他开口,“可你若果真应下的是我的请求,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拓跋焘歪了歪头,道:“你的规矩?”
“我还是那句话,不能做违法的事。”
他究竟把他看作什么了,拓跋焘暗想,难道他会是那种不顾时局非要做不妥的事的人吗?
他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我虽然这般无礼,但那只是因为知道这些的是你,面对你父亲,我不会做什么,他就会自己消亡。”
刘义隆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有些想问在拓跋焘的心中,他的父亲又是一个什么位置,可是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没必要问。
片刻后他说道:“那你看一眼就回来,父亲若是晏驾,你断不能留在京邑之中。”
“我知道,若是我被人抓住了把柄,你也会难做。”拓跋焘笑道。
不是怕我难做,是怕整个建康城难做。刘义隆暗想。
他叹了口气,最后道:“此行危险,你要小心。”
“你信不过我的忠诚,难道还信不过我的能力吗?”
“建康不同于荆州,若是风头不对,你拜见主上后就即刻返回,万不可恋栈,你若在荆州境内,我有把握保你平安。”
拓跋焘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但他还是认真回道:“我觉得随机应变我比你擅长。”
“……不会说话你可以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小狸唯一的见面属于是
第五十章
拓跋焘离开之后,就按照刘义隆的吩咐去找了王华。王华一听见让拓跋焘去建康这道命令,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起了前段时间,拓跋焘和他请假,说要出去看看兵户们春耕,这些时日以来,拓跋焘来见他的次数虽也不少,但他也知道拓跋焘去见刘义隆的次数更多,他虽然乐见其成,但也有些困惑,那个孩子什么时候和府君这么熟了。如今想来,当时他去看春耕,恐怕也是为刘义隆视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府君早就把他特意提拔的人手拉拢了过去。
但王华知道自己的立场,他原本也是打着给府君留心腹的主意,只是府君不说,他也就故作不知。
如今事情摊在了明面上,他也只是叹了口气,叮嘱道:“到建康之后不要久留,迟则生变。”
拓跋焘自然无可无不可,拿到了手令,就去找使者,带着他出发了。
自江陵至京邑建康,凡一千六百余里地,两人花了三天就赶到了。
他们在路上只换马而不休息,吃喝睡觉都在马上,只有中间在驿站睡了三个时辰勉强算作休息,这还是看在使者本就是如此来的,如今再走一遭怕他受不住。
饶是如此,到了建康的时候,他也险些虚脱。
如今已是五月初十,进入建康城的时候,好在没有看见麻布白幡,拓跋焘暗想,总算是赶上了。
他没有停歇,跟着使者一同进了台城,使者自去禀报刘裕,拓跋焘则在偏殿里等着。
南朝宫殿壮丽,远超北朝,但拓跋焘无心欣赏,他想的却是他马上要见到那个叱咤风云,让他父亲隐忍又无奈的英雄了。
他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见他已久,只是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再见一个垂暮的英雄又有什么意义。
不久,一名宦者进入了偏殿,叫拓跋焘跟着他走。
拓跋焘起身,随着宦者穿过了广场和一排主殿,走过一道宫门后,进入了一间朴素的殿宇。
殿中并没有燃香,只有药味经久不散,低低的哭声若隐若现。
拓跋焘并没有垂首,他目光一转,就见到殿宇里间,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而一个年轻男子正趴在榻前哭泣。
“好了,车兵,再哭无益,你阿弟的使者到了,你且退下吧。”
哭声顿了顿,转为了低低的抽噎声,年轻男子站了起来,顶着红肿的眼睛往外走去,见到拓跋焘不曾避让,目光直率,他的脚步顿了顿,有些诧异地抬头注视了他一眼。但里间的咳嗽声传来,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离开了。
他没有对拓跋焘说一句话,也不曾问过他为何不行礼。
拓跋焘往里看去,宦者示意他进去,他便点了点头,大踏步来到床榻前,行了一个大礼。
“荆州府镇西参军郭焘,见过陛下!”
床榻上的人转过头,仔细地打量起拓跋焘,几息之后,他开了口,“怎的会有胡儿为官。”
拓跋焘没有得到命令,他便安安静静地不曾抬头,只是道:“微臣也是汉女之子。”
“哦?”
“微臣之母遭胡人掳掠,生下微臣,不得不孤身抚养微臣,至十二岁那年,母亲过世,我便被母亲之夫寻回,认为亲子。”
“因为战乱颠沛流离,倒也是可怜人。”床榻上的人轻咳了一声,半晌,他开口:“抬起头来吧。”
拓跋焘一顿,慢慢抬起头,床榻上的人的面目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了——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脸颊凹陷,眼球突起,格外消瘦之余,竟也能从他的轮廓之中看出昔日的坚毅。
这就是刘裕。
不知为何,拓跋焘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即使临终,这个人也应该格外神光四射,威慑不减,可他没想到看到的是一个油尽灯枯的人。
人到了晚年将死之际,都是如此狼狈吗?
可刘裕却忽视了他如此明显而强烈的情绪,只是道:“王华派你来见我,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拓跋焘定了定神,道:“并非王司马派臣前来。”
刘裕又咳了一声,嘿然一笑,“我儿车儿并无那样的魄力。”
“陛下又猜错了,正是宜都王派臣来的。”
“哦?是谁建议他派你来看我的?”
拓跋焘沉着道:“王司马等人未曾向他建言派人前来建康,他却自觉要派人来看看陛下,此心岂是臣下能干预的。”
刘裕沉默了下来,片刻后道:“他倒是有心了,你也有心了,能昼夜兼程赶过来。”
拓跋焘平静道:“臣也想瞻仰圣躬。”
刘裕长叹一声,道:“你很失望吧,看你的身形,当是武艺拔群之辈,可惜我垂垂老矣,没办法和你比试一把了。”
拓跋焘一怔,道:“臣下何敢?”
刘裕轻笑出声,“有何不敢。”
他剧烈地咳了起来,连忙有宦者上前,捧上痰盂,刘裕将咳上来的痰液吐进痰盂,一股血腥气幽幽传到了拓跋焘的鼻尖。
“想当年我也能以一当百,见到善武艺之辈,自然见猎心喜。”刘裕喘了口气,又笑道。
可是他老了,拓跋焘心想。他不曾为此感到遗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