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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动容。
又是一个熟人。拓跋焘暗想着,上辈子,毛德祖被拓跋嗣擒住之后,就生活在他北朝,拓跋焘供养了此人六年时光,这六年中,他从未屈服于他过,这也让他对南朝产生了兴趣和忌惮——他秉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道义,竟能让他狼狈至此,也绝不称降呢?
而如今,他站在了毛德祖的这一边,他的心中也升起了兴奋之情。
他根本没有等待翟广的引荐,大步上前,抱拳躬身,道:“荆州府镇西参军郭焘,见过毛司州!”
毛德祖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过了好一会儿,上前伸手,立刻将拓跋焘抬了起来——后者虽有些惊愕,却还是顺着毛德祖的力气直起身子。
他看见这个老人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三路大军,六万人马,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真正来援的,能够来援的,突入重围的,竟是刘荆州的二百人马,为社稷一死,我毛德祖死而无憾了。”
拓跋焘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怔住。
毛德祖却没有再多言,挥手道:“我们去府中叙话,纵使如今城中艰苦,我也必要一尽地主之谊。”
翟广会意道:“唯,下官这就去备食水。”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比我更懂北魏.jpg
第六十九章
此时的郡守府已经称不上是府了,毛德祖以它为中心,在外圈筑了三层内城,如今已经全部完工,拓跋焘跟着毛德祖进郡守府,就仿佛穿过了重重关堑一般。
落座之后,翟广命军士呈上食案,拓跋焘本想说不用太过破费,毕竟城中条件艰苦,但是看到呈上的食物竟只有粟粥和干饼,他也陷入了沉默。
毛德祖道:“如今城中虽还有存粮,但水却不怎么够用,做些粥食,也算是慰劳郭参军了。”
“将士们如今都是吃这些?”
毛德祖点了点头,“山上的野菜也被挖光了,前些日子还有菜蔬的。现在连做饼的水都已不够了,将士们有些只能吃干麦粒就水喝。”
拓跋焘默然,他来时也发现了,魏军将所有可能的水源全部切断了,如今城中的水源紧张,可见条件艰苦。
他叹道:“毛府君如此还能坚守六个月,可见本事。”
毛德祖苦笑了一下,“你不必挤兑我了,丢城弃土,难道很厉害吗。”
拓跋焘认真道:“那不是您的错。”
毛德祖摇了摇头,并不接他的话,翟广则适时地开了口:“说起来,我在城上听闻,郭参军是烧了魏人的马营,搅乱大营,才进的城,是吗?”
拓跋焘点了点头,道:“他们马多,若是将马惊到了,引导它们去踏营,很容易就能弄乱他们的布置。”
“你竟能想得到这点!”毛德祖闻言赞道。
拓跋焘挠了挠头,笑道:“您也看得出来,我是胡人面孔。”
毛德祖温和地笑了,他的确看出来了,可在城墙上,他却并没有说什么,这其实不是重要的事,如今在城中守城的也有胡人士兵,只要心慕王化,在他心中,这都不是问题。
“难得你有这样的胆气与见识,难得刘荆州能派你过来。”他感慨道。
拓跋焘微微一笑,道:“这只是侥幸而已,计划成功,能见到您,已经是幸运之极了。”
毛德祖点了点头,也不否认这说法,只是问道:“听闻刘荆州有信给我。”
拓跋焘道:“是,特意写给您的。”他自怀中取出了信件,军士上前接过,呈给了毛德祖。
毛德祖接了信,拆开来阅览了起来,放下信时,他的神情竟有些沉重。拓跋焘看了看并没有发声的翟广,开口问道:“府君写了什么?”
毛德祖没有说话,将信给了翟广,翟广看过之后,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他又递还给了拓跋焘。
拓跋焘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末了抬头看向毛德祖。
这封信上写着,毛德祖为国效命,能坚守至此刻,已是有功,刘义隆替父兄谢他如此坚守,但他希望他暂且隐忍一二,为了收复失地,也为了保留希望,不要和拓跋绍大军正面抗争,跟着拓跋焘突围离开。他也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说他的事迹已经传遍建康,台阁不会太过治他的过失。
“刘荆州高义,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却愿意派人来救我,我……无以为报,实在惭愧。”毛德祖缓缓说道。
拓跋焘怔了怔,翟广却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笑着看向拓跋焘:“到底还是要谢过刘荆州与郭参军,你们能做到这个份上,我们都领情。”
拓跋焘郑重道:“你们跟着我突围,就是对得起我家府君了。”
毛德祖和翟广对视了一眼,毛德祖道:“此城是先帝托付给我的最后一片地方,我却没能守住,如今我死守于此,是在尽我的职责,我不能走。”
“可是……”
“我到了来年就有六十岁了,如何能在这个年纪晚节不保,做下愧对先帝之事。”毛德祖笑了,“我只是不知道,战事与荆州无关,他又如何愿意为了素未谋面之人,出手相救。”
拓跋焘默不作声,良久才道:“虽远在荆州,府君也不敢忘记家国之忧。”
毛德祖看着拓跋焘,半晌叹道:“刘荆州是个有胆识的人。”
拓跋焘有些讶异,“毛府君为何这么说?”
“我听闻他身体病弱,不通武事,却敢于任用你,可见极能决断。”
拓跋焘脸上露出了笑容。他道:“他的确是有胆识,可他愿意让我来救您,也不是因为他能决断。”
毛德祖微微一怔,看着拓跋焘,后者却平静地道:“他只是想救人而已,救人如救火,他没想那么多,我和他说我能来,他就敢让我来。”
毛德祖嘴唇动了动,最后现出了一个苦笑,“我何等人物,让他为我冒违逆台阁的风险。”
“救下您,对他而言是值得的。”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们的想法,”毛德祖和蔼地笑了,“辜负他的好意,我也过意不去,只是我已经老了,不愿再做对不起自己的事了。”
拓跋焘沉默片刻,最后道:“但您还活着,就总有希望。”
毛德祖笑着道:“大丈夫何惧一死,马革裹尸正是好的死法。”
拓跋焘抿了抿唇,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说服不了毛德祖了,正想着该怎么处理这棘手的情况,毛德祖却又开口了,“如今虎牢关神仙难救,我感念他的赤诚,感念你的勇气,只是我不能丢了此城,否则无颜面对先帝,你就此离开吧,不要被人发现了,回去之后告诉刘荆州,毛德祖难报此大恩,但我手下将士若有能离开的,他们定会以命报效于刘荆州。”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人——他睁大了眼睛,似乎是不能理解,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