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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隆正襟危坐,肃容以待。

于是进入太极东堂时,王弘所见的就是穿着鸦青色直裾、工工整整坐在榻上的天子,他的面色不再似从前所见那般蜡黄,只是有些微的苍白而已,但他的模样看起来温和内敛,根本不似这些时日他的做派那般张扬。

王弘心想,看来他推测的天子在装病的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是即位大典之后,他第一次见到刘义隆。

王弘沉着地下拜,先颂圣安,而后刘义隆便令他平身赐座,随着王弘入座,刘义隆的目光变得沉静下来了。

“王卿今日,就算朕不叫你,你也会来吧。”他开口问道。

王弘没有作声,片刻后,他长叹一口气,然后就着座位下拜了。

刘义隆有些惊讶,“王卿何至于此。”

王弘却没有起来。他的声音平平静静地响起了,“陛下,臣请辞司空之位。”

刘义隆一时哑然。这个司空位,实在是他当时为了拉拢王弘,和徐羡之等人一番争抢,才榷定的结果,到了如今,它其实已经失去了作用。

但王弘这个时候请辞,其实有点微妙的请罪之感。

刘义隆不由得道:“卿有贤才,何必拘泥。”

王弘起身,抬头看了看刘义隆,而后笑了,“陛下,臣并不是怨怒陛下,才来请辞的,只是固受高位,心中不安而已。臣受徐贼所迫,行废立之事,虽非主谋,到底还是顺应了乱命,吾祖言,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事即如此也,臣虽无明罪,却无颜面对陛下。”

刘义隆沉默良久,最后问道:“既然如此,卿为何接下司空之职?”

王弘简洁地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说得淡然,刘义隆听了心中却也不由得叹息。他既点明了他接受此位,是愿意答应刘义隆的意思,又称皇帝为“天”,是顺应大势,是需要敬奉之人,再说什么别的,都有些多余了。

这样有分寸的人,实在是既堪用,又难对付。

“我知道卿的心意了。”刘义隆轻声道。毫无疑问,那个时候王弘接下这样的任命,是为了给他刘义隆撑腰,到了如今,已经不需要了,他辞去这样的任命,是给自己一个体面。

但刘义隆想得却更多,“如今徐党皆去,朝中并无熟悉政务之人,只怕仍需卿在此,看顾朝事才好。”

王弘笑道:“吾弟可为之。”

刘义隆无奈摇头道:“昙首公到底年轻。”

王弘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陛下许臣以侍中便罢了。”

这倒是刘义隆可以接受的事,他点了点头,道:“好,朕便依卿所言。”

王弘慢条斯理道:“臣会在明日的大朝会上正式提出此事。”

“善。”刘义隆颔首。

这个时候,他犹豫了起来。有一件事,他其实一直想问。

“敢问王卿。”最后他咬牙开了口,“不知朝臣之中,对于诛除徐党,可有什么想法。”

王弘看了刘义隆一眼,然后垂下了头。片刻后他叹息了一声,道:“请陛下不要株连过多。”

刘义隆一下子心中雪亮,他意识到王弘是在提醒他,事实上,他也觉得杀的人越多,恐怕朝臣越是恐慌,但是徐羡之三人却是不得不直接诛除的,若是收付廷尉,只怕顷刻便有波折。

他不得不采取雷霆手段,但另一方面,这会在朝臣之中产生巨大的震动。

他其实已经做好准备,明日的大朝会恐怕会极难应付。毕竟两天的时间,只够他安抚台军,召见王弘和身边的中书舍人而已。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焦虑,但是他也知道不能表现出来。

王弘对他说了这些,就不再说话了,刘义隆知道他能说出这句话,已经是给了他很大的提示,两人并不熟悉,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再继续追问下去。

想到这里,他便也不再纠缠,只是道:“既然如此,王卿且先归家吧,明日大朝会,朕会应允你所请。”

王弘再次谢恩,俯身拜退,而后离开了太极东堂。

刘义隆坐在主座上,久久回不过神来,想了想,他转头看向侍立在身边的何尚之,忽然开口道:“何卿。”

听见刘义隆喊他,何尚之立刻抬头看了过来。

“陛下有事吩咐臣?”

刘义隆犹豫了一下,道:“是有事想问问卿。”

“陛下请说。”何尚之不紧不慢道。

刘义隆低声问道:“卿以为……朕诛杀徐党,是否做得太过了?”

何尚之默然,少顷,他从座位上离开,朝着刘义隆的方向俯身一拜,“陛下要听真话吗?”

刘义隆一时愕然,“卿的意思是……”

“当堂杀人,实在是令人震怖,陛下身体不好,又是雷霆手段,此非上策。”何尚之平静地说,“但臣知道卢侍郎是忠臣之后,也觉得此时诛除徐党,是应有之义。”

刘义隆苦笑道:“朕只怕……只怕朝野震动,众心难平。”

何尚之抬头看向刘义隆,道:“陛下有此担忧,实属寻常,但在臣看来,朝野的震动恐不是陛下所想那样,人人拥护徐党。”

刘义隆一怔。

“陛下。”何尚之低声道,“您怕他们,他们也怕您,上下之心不齐,岂是好事?”

刘义隆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W?a?n?g?阯?F?a?B?u?页?ī????ǔ???ē?n????????????????????

片刻后他开口道:“何卿之意,我知道了,事情既已发生,还需从长计议,我会好好想想的。”

何尚之躬身再拜,而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默不作声地开始继续录事。

刘义隆心中却沉沉的,他意识到了,这个开始开得尤为艰难,连他身边最向着他的何尚之都说他的手段太过狠厉,那说明是真的如此,他不知道明日的大朝会,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

第二日,刘义隆醒得很早。

虽说睡得很好,但心中有事,他到底还是没有耽搁时间。阿奚带着宦侍们上前,很快服侍起他洗漱穿衣。

今日不用再装病,他便不曾化妆,只是略微描了描眉,见时间差不多到了,便乘上竹辇,前往朝堂。

熹微的天光在东方浮现出来,却过于微小,并没能驱散九月初的漠漠寒意,刘义隆在辇上一边想着何尚之的话,一边计划着该如何在大朝之中宣读徐羡之等人的定罪诏令,心中又将要杀的人过了一遍。

两刻钟后,他抵达了朝堂。他在厢房中休息了片刻,外面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眼看着朝臣已经就位,鼓乐声响起,刘义隆当即从西厢中走出,登上了御座。

下方的臣子们俯身下拜,队列整齐又合礼,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安的迹象,但刘义隆知道一定有什么等着他。

他令众人平身,随即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奚。

阿奚点了点头,吩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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