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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朝之中御史中丞荀伯子激昂的声音。
他没有回话,王昙首开口道:“若今年魏虏不来了,我们的大军难道还要停留到明年了吗?”
“可河南地只有两万五千人马,如何防得住魏虏?他们若是和颍川郡的司马楚之会合,那豫州之地,尽皆沦陷矣!”
颍川郡位处在洛阳以南,前晋的叛亡宗室司马楚之正在彼处结党据守,檀道济的两万人撤退之时,甚至被他们骚扰过。
这的确是可能的形势,而且刘义隆还有一重隐忧,若是魏军真的如此南下,那颍川、南阳、尉氏一带的百姓,恐怕就要成为魏人的刀下亡魂了。
他犹豫了起来,荀伯子见他神色,再接再厉道:“只要每年冬派大军驻守,魏虏也不会就此作乱,如今这样,实在是容易招致大败!”
该怎么决定?刘义隆默默地想着,他很想派遣援军过去,理智告诉他,宋军两万五千人,定然无法抵挡魏人十万大军,但是另一方面,他却知道他必须要听拓跋焘的话。
不,重要的是,拓跋焘竟然至今没有问他要援军,甚至还告诉他可以不用运太多粮草了。檀道济和王仲德也是如此,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对于局势其实有自己的判断?
刘义隆犹疑不决。
荀伯子还想再加码,谢弘微却开口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当初司州失陷前,台议以虏军势大,要退守寿阳,若非刘安北扛住压力,守在了项城,此时大半个豫州已经沦落敌手矣。”
他这一句话实在是诛心,因为荀伯子乃是谢晦妻弟,当时的他也是这庸庸碌碌的台议中的一员。
刘义隆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克制住自己,全盘相信三位主将,因为他真的比不上拓跋焘,但是强烈的不安让他总是想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做些什么。
看到王昙首和谢弘微的表现,他意识到他的臣下并不是没有支持三位主将的人,如今他并不是真的孤立无援,他更要坚守自己的立场。
他开口道:“檀卿和郭卿都不曾讨要援军,想来他们自有安排,说不定是以援军打南来的魏虏。”他实在不敢和朝臣说,他和卢玄等人的小会议中,是把拓跋焘以野战击败魏人大军作为战略核心的。这样的事,说出去谁能信?
荀伯子并不敢言,王弘见左右都平静了下来,便道:“好了,现在建康的局势也不是很好,大事且听陛下的就是。”
刘义隆看了王弘一眼,并没有说话,朝中于是讨论起了该如何应对最近的不稳定局势起来了。
“近来流言颇多,都是诬蔑陛下要夺人田产部曲的,建康周围已经不是很安定了。”孔山士面带愁容地道。
左民尚书傅隆低声道:“那刘弘仁太过不留余地,士人家中逃出去,愿成士家的部曲佃客,凡没有贱籍的都给分田!”
“陛下,此事太过骇人听闻……”
刘义隆深吸了一口气,道:“刘卿做得虽非尽善尽美,但北伐将士的好处却一点没有落下,如今北伐事大,还是要以此为重。”
“可听说广陵已经有许多部曲北逃了……士人多有不满,陛下,您以士人治国,万不可失此怨望!”
在这件事情上,刘义隆的态度却非常坚决,“诸卿不要再多提,朕意已决。”
其实他知道中小士族已经有了些骚动,他也令殷景仁和骁骑将军段宏加强了京城的守备,但还是拦不住朝臣们汹涌的反对之声。
刘义隆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这样一决定,成就是流芳百世,败就是千古骂名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了骚动声。
“是天狗食日!天狗食日了!”
刘义隆惊得直起身来,厉声问道:“怎么了?为何如此慌乱?!”
宦侍匆匆忙忙地闯进了殿中,道:“陛下……日食了!”
刘义隆顾不得其他,当即起身,走下阶陛,与百官一起匆匆往外走去,他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像是被咬了一口那样,逐渐地被遮掩,暗淡无光了下来。
四周陷入了昏暗,天阴沉如同山雨欲来,刘义隆的脸色变得铁青,百官一片哗然,他们纷纷议论着今年五月的日食,有人忧心道:“一年两次日食,实是……不祥之兆!”
刘义隆的心咚地往下沉去,他咬了咬牙,想说什么,却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消失,一刻钟后,它又出现了。
他几乎没有犹豫,知道这一刻绝不能再朝议下去,干脆地对着宦侍喊道:“退朝。”
宦侍将他的话语高喊出来,百官之中有人喊道:“天生灾异,陛下当诫之!”
刘义隆并不理会,转头向着殿中走去。
他知道接下来表章会像雪一样飞过来,但他必须撑住,这个时候若不撑住,那他就白坚持了一年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这些问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结果?
他不知道,日食让他有了一种不祥的征兆,好像他想要做的事,是无法成功的感觉。
现在最让人揪心的事,就是魏军何时南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616现在是真的身家性命押bili身上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寒冷的冬季如同凶恶的刀刃,一刀一刀切割着大地,先是树叶,然后是波光,最后就连枯草上的露水也冻结成了霜。
这薄薄的霜也落在了结成的木栅刺上,为粗粝的工事蒙上了一层青白的利刃。
两名士卒站在高高的望楼上,一边紧张地手执弓箭,一边时不时地望一眼远方。
“河水已经结冰了吧?”
“是啊。”
“听说壕沟已经挖到第三条了。”
“再有一天就能挖通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最近将军要求得更严格了,也不知那些魏虏何时会来。”
另一人叹道:“我们设小垒在此,只有一千人,魏虏却有几万人,实在是……”
前一人安慰道:“朱将军不是说了吗,我们可以撤退的。”
“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撤退……”
这个时候感叹这些,已是毫无意义,不管怎么说,能用这样的小垒拦下对方的攻城器械,也是件好事。
“魏虏集结恐怕会很快,但他们还没有集结。”
另一人面露愁容道:“如今河面结冰,他们可以从任何地方过来,只怕他们一来就是雷霆万钧……”
两人又不说话了。
不知何时,大地上传来了嗡嗡的鸣响,一名士卒被惊得猛地直起身,道:“这是什么声音?”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意识到恐怕不是好事。
其中一人立刻站到望楼前方,向远处眺去,只见苍白的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