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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度世则发出了“啊”的一声。
“佛狸阿兄?”
拓跋焘笑着道:“老师,荣子,好久不见了。”
卢玄放下手中的书卷,低头看向卢度世,道:“荣子回房读书吧,老师和师兄有话说。”
卢度世乖乖地点了点头,向着拓跋焘正正经经地一拜,起身便轻快地离开了房间。
卢玄则叹了一口气,“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拓跋焘惊奇地道:“老师怎么猜到的?”
“大军未至,而你在此,难道不是你自己先跑回来的吗?”卢玄没好气道,“见过至尊了?”
拓跋焘一时大笑。
他慢条斯理地踱步到茵席前,盘腿坐下,抬头笑着看向卢玄,“见过了,他似乎气色不太好。”
他果然是为了见天子而回来的,看来来见他卢玄也不过只是顺道而已。
卢玄一边暗想着,一边道:“今年十二月的时候,至尊生了一场病。”
“因为那些叛贼?”
卢玄无奈地笑了笑。
“人若是紧绷得久了,骤然放松,就会很容易生病。”
拓跋焘没有表现出焦虑,只是笑着道:“现在我回来了,他应该没什么好忧虑的了,他肯定不会再病了。”
卢玄腹诽道,就是因为他回来了,才更值得忧虑了吧。但他到底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淡然道:“你这一次倒是做得超乎预期地好,我可没想到能攻下河内郡。”
拓跋焘满不在意,“这只是寻常事。”
卢玄笑了,其实他在设想战略的时候实在也不知道拓跋焘能做到这个地步,但他不喜和人争执,便只是道:“你的寻常事可是让朝中诸公都大为震撼。”
拓跋焘道:“我又不是为了他们去打的。”
“哦?”
“别人是喜是悲,就由他们自己去,刘义隆认可我,我就没什么不开心的了。”
卢玄失笑道:“那至尊认可你了吗?”
拓跋焘一下子喜笑颜开,“他还关心我的伤呢。”
卢玄翻了个白眼。
“你这次做得很好,我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只是善后要善好。”他又说道,“这一点,你有打算吗?可和至尊商量过了?”
拓跋焘点了点头,道:“我都有安排,也和他说过了,我找了一百个识字的军官或落魄士人,由我的长史张畅统领,为我麾下的士卒记录功勋,必定让赏赐和抚恤落到每一个人头上。”
卢玄叹息了一声,道:“自古以来,战争输赢,都在于功赏和罚没能否落到实处,若是这一次处理不好这个问题,日后你们就再也休想打赢,此事事关重大,你需知晓。”
拓跋焘笑了,“不需老师提醒,我出身北地,自然知道战功和战利品的重要性。” w?a?n?g?址?F?a?b?u?y?e?í???ù???è?n?②???2?⑤????????
卢玄抬头看他。
两人都是从北方而来,如今至此,为南朝效力,其实都是各有机缘,但是卢玄知道再往后定然不止有这些风雨,于是提醒道:“接下来至尊可能会有大动作,事关重大,这种事情上要尽量避免出错。”
拓跋焘道:“他也和我说了这些事,但是老师,我都打赢了,他们若还不听刘义隆的,那我不是白打了吗?”
“你倒好,一力降十会,就是不和他们讲理。”卢玄笑道。
拓跋焘理所当然道:“我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出生入死的吗?”
“是,你做得很好。不过有件事我还得问你。”
“嗯?”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俘虏?”卢玄问道。
拓跋焘沉默了一下,卢玄这个问题其实很刁钻,问到了他只是想过,却没有同任何人说的点上。他故作听不懂,只是道:“我有和刘义隆说过,办一个献俘仪式。”
卢玄没好气地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说的什么,你是知道的。我们师徒两个,你对我遮掩什么。”
拓跋焘嘿嘿笑出来,“果然瞒不住老师。”
“说吧,你有什么想法。”卢玄淡然道。
拓跋焘正准备回答,看见卢玄盯着他的表情,忽然顿了一下。他眼珠一转,笑了出来,“老师在诓我的想法,老师明明自己也有想法。”
卢玄冷哼了一声,道:“你天天惦记你的至尊,都不许老师卖点小关子?”
拓跋焘失笑,“老师不说就不说,我才不会惦记。我是想着,若是能建立一支铁骑,那便好了。”
卢玄就知道学生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以为意,道:“高祖皇帝之时,曾有收降南燕铁骑为己用的事迹,可循此例。”
拓跋焘笑道:“善,这样就更好了。”
自古以来,极少有用胡人为部下军队的情形,有汉以来,多是推崇良家子,但卢玄这样说,拓跋焘一点没有意外,拓跋焘有此念头,卢玄也并不觉有异,两人就这样说着朝中诸公听了恐怕会惊骇不已的话题。
“老师觉得刘义隆会答应吗?”拓跋焘问道。
卢玄瞥了他一眼,“你大可以自己去问至尊。”
“我们打个赌?”
“那这个赌定然是打不成了,因为为师和你押的肯定是同一边。”
拓跋焘大笑道:“老师通达。”
“少来恭维我,”卢玄叹了口气,道:“你和至尊,看起来截然不同,但你的想法与他的想法,根本就没什么差别。我没有干涉你们的想法,只是有一事,我也得同你提。”
“嗯?”
“你不能自己任主官。”卢玄道。
拓跋焘一怔。
卢玄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拓跋焘却知道老师的每句话都有其深意。
“我为何不能任?”他反问道。
卢玄淡淡笑了,“因为你是至尊的心腹,而你长着胡人的脸。你若是带着这支军队投了敌,或是威胁到至尊,又该如何?”
“老师你明知道——”
“这不是我的想法。”卢玄打断了他的话,“而是朝中诸公会找出的阻止这支军队建立的理由。”
拓跋焘一时哑然。他只觉得这事有些荒谬,想了想,他忽然明白了一点,“他们不希望至尊有独立于朝臣之外的,自己的军队?”
卢玄笑道:“他们可想不到这么深,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无法往里安插自己人了。”
拓跋焘只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但这一刻他只是感觉到了可笑,“给兵户分田,他们都已经无法阻止,竟会阻止这样的事。”
卢玄怡然道:“你不必任他们的主官,你只需在,这支军队就会一直在你的阴影里,所以谁去任主官,都并不重要,甚至于,主官不是你的亲信反而会更好,这支军队天然属于至尊,安插一个外人进来,是将他变作至尊的心腹。”
听到了卢玄的后半句话,拓跋焘沉默了一下,道:“那还是这样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