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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再怎么眷恋不舍,拓跋焘到底还是就此离开了。他只能每日同刘义隆信件沟通,他们说攻胡夏的战略,说士卒学习文字的情况,临川王刘义庆于当年六月赴任,经过武昌时,他们亦有相见。
刘义庆也是他的熟人,先是对他家致哀了一番,又提及了刘义康迁任镇军将军,剥夺了其他职务的事情,末了又在室内同拓跋焘聊了许久关于蛮人的事——西阳五水蛮有的决意迁往荆州,有的决意留守,刘义庆听闻了发生过的事,也不由得叹道:“蛮汉之别,到底是难以治理。”
拓跋焘微微笑了笑,道:“但总归要去做。”
“将军说得在理。”
刘义庆留下了他所编修的一套书籍作为礼物,很快又启程前往江陵。不久之后,拓跋焘就收到了安抚民众的新告示,告示上写着,刘义康之乱中的所有主谋已被抓捕,所有余者,视为胁从,不再计罪。这告示一出,整个武昌府上下都是额手称庆,就连拓跋焘都有所耳闻——毕竟他舅家程门在武昌郡任职的人可不少,而孙景玄从逆,这些人也十分忐忑。
说到底,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也只是想日子能好好过下去而已。
星光在天边遥起遥落,银汉映彻星穹,随之西去,等到参宿七星出现在天际,拓跋焘也终于守完了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在十一月的时候,一封敕书也随之送到了郭家。
他被任命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征讨诸军事,梁、南秦二州刺史。他接下了新的官符和印信,在郭希林墓前扫洒拜别,又回到家中,同程氏和郭蒙话别。
程氏格外地不舍,拉着拓跋焘的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是大家闺秀,知道家国大事的重要性,可是让她放小儿子再去战场之上,她实在是心如刀绞。
最后她也只是说出了一句,“莫要逞强,平安归来。”
拓跋焘笑了,“母亲放心,儿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
郭蒙担心的则更多一点。他单独拉着拓跋焘到书房,问道:“你不去见至尊再赴洛阳了?”
拓跋焘点了点头,道:“我当时和他说好了的。”
郭蒙听了直叹气,拓跋焘笑道:“阿兄毋忧,我打快点,班师之时就能去见他了。”
郭蒙翻了个白眼,“你可千万别为了早点回去把自己陷进战场里去。”
“阿兄,我可比你会打仗。”拓跋焘乐了。
郭蒙懒得理他,带着拓跋焘和三个孩子一一道别,阿衡和摇光泪眼汪汪地,阿梨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两年的相处,他们已经把拓跋焘当作了比父母更亲的“大朋友”。拓跋焘将一对玉镯交给了郭蒙,道:“阿兄出孝,阿梨也要成婚了,可惜我赶不上了,这个留下,给她添妆。”
郭蒙一边嘀咕着“不差你这点”,一边收了起来,道:“你放心,她吃不了亏的。”
拓跋焘笑道:“那我就安心了。”
十一月月中,拓跋焘乘着快马,带着被任命为梁、南秦二州司马的薛安都一起启程了。
他们一同去往襄阳,拜见过了刘道产,又见了见已经迁往彼处的巴扬和巴崇,最后沿着淯水北上,抵达南阳,又从南阳翻山,进入了司州治所洛阳的境内。
?
冬风萧索,蓬草无根。
未化的积雪覆盖在黄褐色的土地上,阳光照耀下,它斑驳得像是土地也白了头。
他们正是在这片土地的城郊见到了白发苍苍的檀道济。
上辈子的时候,檀道济死在了元嘉十三年,彼时刘义隆重病,担心檀道济失控,将其捕杀,拓跋焘在北朝听闻之后,甚至哈哈大笑,嘲笑刘义隆也不过如此。如今檀道济被刘义隆发现毫无政治敏感性,甚至于因为被整得很惨而毫无反迹之后,他竟安安分分活到了现在。
这种微小的改变堆积到现在,拓跋焘也觉得有些奇妙。
他拱手道:“天候寒冷,檀公如何竟城外相迎?”
檀道济心中复杂。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出来迎接拓跋焘这个小辈,实在是这几日是学习文字的士卒的大考,征北司马卢玄根本走不开身,派别人来接北伐的主帅实在是不够分量,他只好亲自来了。
他淡淡道:“你老师托我来接你,我也无事,就来了。”
拓跋焘看出了他的冷淡,也并不揭穿,只是笑道:“老师性子素来闲散,檀公莫要怪他支使您。”
檀道济叹了口气,斜眼看着拓跋焘——当年此人在他与刘义隆谈判的关键时刻横插一杠时,也不过十六岁,事到如今,他正值青壮,而他檀道济却已垂垂老矣,实在是让他心情颇为微妙。他虽有心倚老卖老一番,但对待这天才般的年轻人,他也没办法像当年一样不屑一顾了。
檀道济向来是膺服于强者的,故此他只是道:“你我地位相仿,也不必呼我敬称。”
拓跋焘笑道:“您是长辈,也是国之柱石,我还差得远呢,如何能相比?”
檀道济暗暗冷哼一声,心想着此人果然油嘴滑舌,但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倒也受用。
他挥了挥手,道:“外面天寒,且归府再说。”
拓跋焘笑着应了,一旁的薛安都也拱手道:“檀公久别矣。”檀道济是他被荐往荆州的举主,两人关系自然密切了不少。
面对薛安都,檀道济倒是热情了点,和蔼道:“休达倒是稳重了许多。”
薛安都憨厚一笑,道:“自己带兵,到底是不一样的,檀公当初说得对。”
檀道济笑了,“一些肺腑之言罢了。”
三人与侍从们一同上马,就此往司州刺史府返回去,一路上,檀道济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两人说着话,三句和薛安都聊,一句和拓跋焘聊,好在后者也并不计较他的冷淡,反正他和檀道济确实没话可说。
待入了刺史府,三人在主堂中坐定,檀道济命人上了热汤,道:“你们远道而来,可是辛苦。”
薛安都笑道:“只怕误了大事。”
檀道济摇头,“也算不得什么误事,这两日卢子真尚在考核那些士卒,且还没有完事,你们在此,也要准备半个月才能出发。”
薛安都兴奋道:“我也已有许久不曾回到家乡了。”
檀道济不禁失笑。
拓跋焘怡然道:“休达这次可算是龙归大海了。”
薛安都不好意思道:“我不过是地头蛇罢了,但愿这次北伐,能对将军有用。”
说起北伐,三人的神色都是一肃,檀道济转头问拓跋焘:“你已经收到了至尊的敕书了?”
拓跋焘点了点头,取出了随敕书一起而来的斧钺,道:“这次调兵,最多四万人,至尊已诏令全由我节制。”
“可还够用?”
“也差不多了,再多难免耗费国帑。”
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