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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济如今回想来，也觉得惊骇不已。那个时候初听闻消息，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仔细回想，却越想越觉得恐怖。他意识到对方是一个霍骠姚般真正的天才。

而如今，他不过是采取了当初一样的战术而已。

出于一种名将的骄傲，檀道济实在不愿意对拓跋焘有什么品评干涉，但是这到底是他洛阳的军队，他得对此事负责，故而他不放心地问道：“若是对方真的守城呢？”

拓跋焘摇了摇头，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赫连夏以杂胡立国，胡人性习游牧，极少步兵，他们也不知攻守之法，但凡有几分聪明，就都不会舍长取短。”

“若是他们听闻了你的名声，坚守不出呢？”

拓跋焘笑道：“我可不觉得魏虏会将败得这么惨的事宣扬得如此沸沸扬扬，否则胡夏早就对魏虏动兵了，既然魏虏都不说，想来胡夏也不会多把我放在眼里。”

檀道济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他知道拓跋焘说的事极有可能发生。

“若是对方果然学汉人守城，那我就退回，先与率领辎重的宗元干一道攻恒农郡，稳扎稳打推进就是了，等到开春，水军能进河了，便水陆两军同时攻潼关。”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檀道济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下首的薛安都却在此时发出了疑问，“既然如此，那攻下长安之后，我们又该怎么做？”

这点倒是不用拓跋焘解答，檀道济便开了口，“留一半人守城，另一半人配合宗元干，先清扫恒农、潼关，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尚且震恐，先克其城便是。”

薛安都想得素来没那么细，听大方向可行，便不再多话，卢玄却开口问道：“若是对方大军袭击长安呢？”

拓跋焘看了看檀道济，见对方也看了过来，目光略带审视，便知道自己必须要拿出很多种预案来。

他当即笑道：“若是对方的援军不多，我围点打援就是了，把他们的有生力量一股一股吃掉，这样他们的势力自然削减了。若是人多……”

卢玄提醒道：“整个关中可是有七万大军驻守。”

拓跋焘道：“那也很简单，若是七万人都来了，则恒农、潼关必定空虚，宗元干和分出去的另一半兵快速拿下这些城池，我则趁机离开长安，退守这两座城就可以了。”

“放弃长安？”薛安都疑惑道，“可是不是说拿下长安，就不能再让敌人拿回来了吗？”

拓跋焘怡然道：“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据守长安，我们可以利用其优势，则据守无妨，若是反而让我们成了靶子，那倒不如尽快放弃，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守城的目的是为了杀伤他们，只有杀伤了他们，才有办法守住关中，否则他们来来回回地骚扰，我们也会被消磨，长此以往哪里防得住。”

这话的确是没错，但就是有些不对劲。檀道济侧目看着拓跋焘，目光带了些诡异的审视感，半晌，他开口道：“倒是有些熟悉的打法。”

拓跋焘还没来得及说话，卢玄悠然的声音就响起了，“看来研究达奚斤的战法，确实给了你不少灵感。”

拓跋焘一怔，有些不明白卢玄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他反应快，下意识地配合着笑道：“当初达奚斤确实让我和至尊都有些头疼。”

他看见檀道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而后不再追问，忽然意识到了老师是在做什么——檀道济说他的打法熟悉，多半指的是太像魏人了，当初他初出茅庐，这样做还可以说是天才横空出世，如今他独当一面，若是风格太像魏人，加上他的长相，也难怪檀道济会心生疑惑。

老师就是在这种谨小慎微的东西上太在意了。拓跋焘心中想着，却不曾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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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道济并不再说及刚才的问题，反而提出了一个新的可能，“若是长安守将只率五万兵马来攻，其余人等留守各郡，既不抽干兵力让你拿下，也利用人数优势攻取长安，你又打算如何呢？”

这一点拓跋焘并不是没有想过，他其实打算直接对阵这五万人，他有信心一举克敌，但是他也没必要将自己的打算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现在只需要有个合适的办法说服檀道济，也就是了。

他笑道：“倘若宗元干能攻下恒农郡，则对方军心必乱，腹背受敌，我们让分派出去的骑兵着重甲，利用好优势，两面夹击，定然建功。倘若他攻不下来，我就撤离长安去助他，待拿下了恒农郡和潼关，对方好不容易令长安失而复得，定然会据守，趁此机会扫荡周边的郡县，逐步蚕食，包围长安，也就是了。”

“若是对方派遣了陇西的援军——”

“广撒斥候，围点打援，若是他们要野战，我就野战同他们打，这样反而最好，最能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檀道济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以拓跋焘的能力，若是他再质疑他的野战水平，那实在是有点太吹毛求疵，整个方案虽然冒险，但是拓跋焘应变颇为灵活，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竟让檀道济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个人和他的战术风格果然相差巨大，但实在不能说他不会成功。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

“郭将军少年英才，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

拓跋焘笑道：“我领骑兵，机动性强，若是实在不能得手，便退回洛阳，待开春再打，总归不会空手而归的。”

檀道济并不说话，薛安都在一旁笑道：“将军所言胡夏的情形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若他们都是骑军，只怕是当真不会攻守城，那形势对我们来说就有利多了。”

卢玄颔首道：“是这个道理，胡夏若是要利用他们的有生力量，聚集优势攻击我们，则我们可以游而不斗，若是对方分散了，我们可以逐个击破，这一点上，佛狸倒应该是没问题的。”

檀道济看了看卢玄，听他也这么说，最后到底是叹道：“既然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郭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拓跋焘想了想，道：“按原计划，十二月初七出发，我带五日军粮和一半装甲，到了长安城下，见机行事。”

“五日的干粮，会不会太少？”

拓跋焘微微一笑，道：“不会，刚刚好。”

檀道济和卢玄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为何，檀道济的心中浮现出一种微妙的预感——这郭焘，他似乎没有打算过不能建功就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进攻长安的计划也是张三老师的idea，我觉得这真的很bili我喜欢

第二百零五章

十二月初七，清晨时分。

清寒的冰花洒落在草木上，冬风一片片地将它们吹得颤颤巍巍，一片萧瑟中，无数牵马的人影被映了出来。

四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