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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意了将他的家人接来建康,而战局并没有很大的进展,无论是介休还是壶关城,都依旧处在僵持的态势之下。

刘义隆对着他潦草的笔迹,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仅提及要将郭家人接来建康,还提出一个要求,让郭蒙的长子阿衡入武陵王府为武陵王友,为刘骏伴读。

刘义隆知道他的意思,如此一来,别人想要质疑他不忠,就要先过武陵王这一关,虽然刘骏是个并不受宠的皇子,但到底也是宗室,这个伴读虽然没什么分量,却是一种表态。

想起刘骏这个儿子,刘义隆心中满是复杂。

事实上,他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他平日里有些轻浮,咋咋呼呼,不似刘劭稳重,也不若始兴王刘浚和南平王刘铄乖巧,但在他生病时,刘骏竟寸步不离地侍奉汤药,这让他也对这个儿子有了些改观。

刘骏小字道民,刘义隆给他起了南康文宣公、刘宋建立的肱骨之臣刘穆之的小字,正也是希望他能辅弼太子,而刘骏拜拓跋焘为师,又让这个孩子真的有了成为肱骨的能力,如此代代相传,刘宋或许就能兴盛。

原本刘义隆关注他,也只是因为他拜了拓跋焘为师,可历经此事,他对这个孩子也有了几分慈爱之心。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下了一道敕命。

于是在五月二十日,刘骏接到了一个消息,光禄大夫颜延之之子颜竣就任武陵王文学,拓跋焘的从子郭照(阿衡)就任武陵王友。

他并没有给刘骏什么赏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给刘骏找了一条后路。

接到消息的时候,刘骏正与刘浚和刘铄、庐陵王刘绍等人在永福省一起就学。

过来禀报的宦侍并没有放低声音,因此在座的所有皇子都听到了此事。年纪小的刘绍并没有什么心机,只是好奇地问道:“只有三郎一人有此安排吗?”

宦侍笑道:“也不是,已经定了其他人为始兴王殿下的文学等职位,只是郭将军来信称要如此安排,武陵王殿下的敕命便先下了。”

“武昌郭氏,郭照……难道是郭将军的家人?”刘浚若有所思道。

宦侍颔首道:“是郭将军兄长之子,如今已有十二岁了。”

刘铄不禁笑了,“倒是有意思,三郎忙前忙后,求来的就是这么小一个孩子,看来是照料阿父时,你哪里惹了他不快吧。”

刘骏听出了刘铄话中的讥讽,他冷冷道:“我照料阿父,岂是图他的宠爱?你没有听见吗,是老师提及此事,阿父才这样安排的,老师的安排定然有其道理。”

刘铄含笑睇了刘骏一眼,语调悠长地道:“到底是寒人,只会将自家的人往你身边塞,小门小户的作风倒是与你相称。”

若是寻常讥讽刘骏,他早已习惯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刘铄这话,竟辱及了拓跋焘,刘骏也不忍着了,起身就喊道:“刘乌羊(刘铄小字),你什么意思?”

刘铄嘻嘻一笑,“怎么,阿父最不喜欢看我们起冲突,你要来打我吗?”

刘骏最讨厌刘铄这故意为之的做作了,他寒声道:“你辱及我老师,我打你是天经地义,阿父也不会说什么的!”

刘铄微笑道:“那你猜阿父信我还是信你。”

“你……颠倒黑白,不分是非!”

刘铄哈哈大笑,“我说的明明是实话,你这个老师看来是才尽技穷了,七万大军围攻介休,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换我去我都能攻下来!”

刘骏大怒道:“代魏岂是好相与之辈,老师他不过是谨慎!”

刘铄悠然道:“你倒是很会替他找理由,若是真有那个本事,壶关城怎么会救不下来?他若是急攻介休,再自晋阳援壶关,何愁不破?阿父信赖他,他就如此拖沓懈怠?”

刘骏不知他到底是哪里听来的这些战况,说得竟是有模有样,他自己并不怎么通兵略,《孙子》也才学了一小半,对于拓跋焘如此谨慎,他也不是没有过疑惑,但事关老师的声誉,他还是不服气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老师的人数占优势,围城更为稳妥。”

刘铄冷笑道:“他素来敢冒奇险,如今怎么突然谨慎了?这岂不是有意懈怠?”

这个指控实在有些严峻,但为了拓跋焘,刘骏还是极力争辩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老师定然还有其他安排!”

刘铄不屑道:“能有什么安排,难道他能飞到壶关城不成?”

刘骏气急道:“你强词夺理!”

“我看是你词穷了吧。”刘铄讥笑道。

刘骏干脆不说话了,起身就要去揪刘铄的衣领,一旁一直没有搭话的刘浚这才慢吞吞地道:“还愣着干什么,没见武陵王打人了吗?”

刘骏一顿,转头盯着刘浚道:“我没打人!”

“那也区别不大了,父亲使人教我们孝悌之道,岂是你这样行事的?”

刘骏争辩了起来,“是他先辱及我老师!”

刘铄见刘浚站在他这边,立刻得意了起来,“叫老师叫得这么亲热,人家才教了你几天?没那个本事,就别替他人辩驳,免得词穷了看着不体面。”

刘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刘浚却慢慢悠悠地道:“四郎说得有理,郭将军这般行径的确有些怪异,我们是宗室,来日用人,都要明辨情势,万不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刘骏张了张口,想反驳他,可是拓跋焘的行为在他的心中也是疑惑不止,再继续辩下去,只怕一旦动起手来,他又要惹父亲厌倦。

刘骏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说到底,拓跋焘身为主帅,就不能只顾一路军队,他这样的处置毫无疑问是不对的,就连他们这些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这点。

局势究竟该如何破解呢?刘骏苦思冥想,又转头看向窗外。

他只能希望他的老师并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

深夜的时候,洛阳城迎来了一位客人。

“卢公,幸会。”颜师伯笑着踏入室内,卢玄抬头,平和地望了过来。

“颜参军,别来无恙。”

窗外夜色沉沉,飞蛾扑到了窗棱上,撞出簌簌的响声,灯光中两人的身影明灭不定,倒映在墙上的影子光怪陆离。

这并不是两人的初次见面,当初颜师伯出使凉州,曾途经洛阳,卢玄也接待过他,只是那个时候两人并不相熟,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如今颜师伯深夜刚刚抵达此处就来拜见,倒是颇有些意味深长。

“略略算来,我已有近一年未见卢公了。”

卢玄放下手中的案卷,起身来到待客的案前坐下,而后指了指对面,颜师伯从善如流地坐了下去。

“谁也想不到,局势风云变幻,一至于此,颜参军年少有为,如今也要肩担重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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