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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发冷,他想要挣扎,却感觉血液都被这个眼神所冻结了,他张开嘴,他必须要说些否认的话,但是他忽然间又明白了,在匈人王的压迫下,哪怕是战败的他,他也没有任何说话的余地了。
他可以轻而易举碾死他。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但不会遮掩,从来不意味着不会沉默。”
整个营帐内外,霎时间陷入了寂静。
片刻后,有一个人掀开了帐幕帘走了进来。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在没有人通报的情况下到来的,但是当所有人看向他的时候,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刘义隆。
阿提拉猩红的眼睛终于望向了刘义隆。
“你才是那个人。”他笃定道。
“是。”刘义隆淡淡道。
“为什么要隐藏自己?”
“因为你看不起我,我何必看得起你?”
阿提拉不作声了,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移动,依旧落在刘义隆的身上。片刻后,他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会败?因为我来到的虽然是河中,却惹怒了中原吗?”
王慧龙一惊,他也不知道阿提拉是如何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中有中原人的痕迹的,但他只见刘义隆笑了笑,说道:“中原并不认为这是它的功劳,真正让你吃尽苦头的只是这片土地上的人。”
“如果你们不利用它,你们无法获胜。可我没有打算对中原下手。”
“你的确没这样的打算,只是你也没把中原当回事,它并不是一个遥远的国度,它强大而富有攻击性,就在你的面前。”
“这是粟特人的领地,你们凭什么耀武扬威?”
“你不也是如此吗?”
“这将是我的势力范围。”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中原懂得粟特就是粟特,不会成为中原,所以它强大,但会保护粟特,而你看似能够征服,其实只是被粟特融化,连嚈哒人都不如。”
刘义隆的话音落下,阿提拉又一次沉默了下来,他的眼睛中,那血红色又深了几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怒火之前的平静,还是根本没有发怒,只能听见他再一次开了口。
“我不承认。”阿提拉说道。
刘义隆摇了摇头,道:“你失败了。”
“我还可以再来。”
“你从开始追逐胜败的时刻就是输的。”
阿提拉始终没有表情的脸庞竟在这一刻浮现出了一丝怪诞的笑意,“我只需要把所有人杀死,比如你们。”
直到这一刻,这位匈人的王才展示出了他绝不妥协的残酷。
刘义隆并不说话,士兵们蓄势待发,只待阿提拉一声令下,他们便要一拥而上。
但就在这个时候,阴影之中有什么跃动了一下。
然后就是一声匕首入肉的声音。
阿提拉的眼睛睁大了。
他低下头,看见了匕首尖从他的胸口透了出来,那愕然终于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阿提拉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即使没有这样一柄匕首,他也要因为疾病而死亡了,只有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才有这样鲜明的感觉。
他其实从没有接受过自己的败亡,他不停地在追问为什么,可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可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一柄匕首,他竟然始终没能战胜这个中原人。
他愣怔地抬头看向刘义隆,他看见周围的士兵都呆住了,刘义隆却平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阿提拉问道。
“因为你丝毫不懂得什么是你口中所说的文明。”刘义隆微微笑了,“你学习到了罗马的制度,学习到了它的奢华,学习到了它的严谨,但你从没有学习到它最静默注视你,而你最该学习的部分。”
“我不明白。”
“它敞开了一切,让你学习,你却不懂得这才是它最值得你学习的地方,它有傲慢,有冷酷,它改变你,但它接受了你的愤怒。”
阿提拉困惑地低语,“我的……愤怒。”
“因此它从没把你放在眼里。”刘义隆注视着他,“而你所作所为的,也的确只是一个匈人,而不是罗马人,你的愤怒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哭闹着索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阿提拉没有再作声了。
匕首被拔了出去,鲜血几乎是瞬间就喷涌了出来,几名士兵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想要去帮他止血,但那血液染红了他们的襟袖,却怎么也止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阿提拉忽然抬起了头,他问道:“那罗马呢,罗马能战胜你们吗?”
刘义隆的目光从未从他的身上移开,“罗马与胜负无关,与兴衰有关,如果你想知道我会不会败给他们,我与他们谁都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我们会永远记得彼此,文明不是胜负,而是被记录。”
话音落下,营帐之中只剩下一片静默。
阿提拉猩红色的眼睛没有再动了,他似乎已经死亡了,士兵们恐慌而茫然地跌坐在原地,谁都没有先说话。 W?a?n?g?址?发?布?y?e?ǐ??????????n?2??????5?.??????
但下一刻,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陡然爆发了出来。
“罗马……原来罗马也赢不了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们本以为死去的阿提拉身上,他竟然笑得前仰后合,全然顾不上鲜血横流,像是个疯子一般笑得咳嗽。
他的笑声就在这时戛然而止,而后那具身躯就这样向后倒去了。
刘义隆愕然凝视着他,直到王慧龙起身来拉拽他往外冲,他才反应了过来。
“陛下,我们现在走!”
刘义隆有些恍惚地看着来到他身边的王慧龙和另一个人——刺杀了阿提拉的涉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阿提拉一死,战争就将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阿提拉下线,生平夙愿见不得罗马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第360章 番外 星汉西流(五十五)
夜色如同深深的积雪,被火光划出了一道道痕迹,一片人声马嘶之中,三个细小的影子闯出了这痕迹编织的牢笼,奔出了营垒,但在他们身后,一支追兵紧紧追随着。
王慧龙好不容易带着另外两人找到了马,但是这样一耽搁,阿斯帕鲁赫的追兵就找上了他们,王慧龙没能顾及方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能往没有追兵的方向跑。
他们在黑夜中奔跑了整整三个小时,追兵始终没有退去,直到月亮坠向西边海一样的地平线,天边微微发白,追兵的声音才渐渐远了,但王慧龙不敢耽搁,仍旧带着刘义隆和涉归往前跑了很久,太阳都升起了,他们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王慧龙才看见了四周的景象——这是一片茫茫戈壁,赤黄色的裸露的土地上点缀着突兀的骆驼刺,那是夏季降雨带来的一点绿色,但再往远处去,就是黄色的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