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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视线却往外飘:“怎的这样难过?倒是奇了。”
闵淑女倒仍是沉静,安安稳稳地接了那茶细品,心里却也渗出了几许好奇。
希微说得不错,这确实是“奇了”。
素日来她这里拜神的宫人并不少见,但这毕竟是宫里,规矩礼数刻在他们的骨血里,是洗都洗不去的。
所以,哪有宫人敢在离主子这样近的地方如此痛哭呢?便是无声啜泣偶然被撞见了,都是要告罪的。
闵淑女想到这儿,搁了茶盏,便站起身:“我去瞧瞧。”
希微边扶住她边说:“奴婢一会儿喊她过来吧。”
闵淑女已往外走:“有些苦楚能说与神,却未必能说与人。我只去听听,或许还比喊来问话更清楚些。”
希微不再劝,主仆二人同出了屋,行至西厢门外停下。
离得近了,那哭声愈发显得痛彻心扉,但声音的主人在竭力地克制压抑,虽未能将哭声减弱,抽噎而出的话声却轻:“诸位上仙,救救信女吧!若能渡了此劫,信女来世愿当牛做马,侍奉诸位上仙!”
这话之后,好久都只有呜咽的哭声。
又听她说:“上仙明鉴,不是……不是信女贪图什么享乐,只是此劫若过不去,信女当真是要生不如死了。”
再下一语惊恐更甚,说是祈求,更像控诉:“那老太监已年过半百了,听说、听说原已有过七八位对食,皆尽殒命,我……我才十六岁啊……”
这前头两番言辞,闵淑女都只淡然听着——若说劫数,谁这一生没有呢?
她鲜少干涉旁人的因果。
末一番话却令闵淑女眼底一颤,一时错愕之感、作呕之意并生。
她到底不是真的修仙得道之人,活在红尘之间,自能体谅疾苦,对同为女子的疾苦尤其如是。
是以犹豫几番,闵淑女终是提步迈过了眼前门槛。
卫湘伏在蒲团上哭得泣不成声,虽则那份恐惧是假的,玉露的事却当真如一根利刺,让她支撑不能。
忽见右侧余光里有一抹淡影一晃,似是女子的绢绸衣裙迤逦而至,她仿佛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猛地闭口止哭,惊惶不定间,略略抬起两分头。
闵淑女正立在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卫湘慌乱地叩首:“娘子恕罪……”
她酝酿着此时当有的恐慌,纤弱的脊背瑟瑟发抖,愈显凄苦。
闵淑女抬眸看了看面前神龛中的三清道祖,薄唇轻启:“这人间疾苦太多,上仙们恐无法及时救你。有什么难事,不妨说与我听听。”
第4章 获救 可这左右是与她不相干的。
闵淑女话毕,只见跪伏身前的宫女遍身打了个激灵,好似她这番过问比她片刻前的突然出现更令人错愕。
接着,那张挂满泪痕的脸完全抬起来。
适才闵淑女刚敬完三清的时候,二人原是碰了个照面,但彼时尚余几步距离,卫湘又低着头,闵淑女便没多留意这与自己本不相干的人,并未看清她的长相。
现下,闵淑女方看清了。
眼前是一张美到极致的脸,肌肤白皙若羊脂美玉,乌发如黑绸。虽只薄薄施了粉黛,但仍难掩五官之精巧。她身上那一袭水蓝提花缎子琵琶袖短衫搭孔雀蓝百褶裙的宫装乃是粗使宫女们夏天都有的衣裳,且已洗得发白,但穿在她身上并不显黯淡,倒趁出一股子出尘的素雅。
素不爱理俗世的闵淑女竟不由怔了一瞬,那点沉寂已久的爱美之心罕见地活了,牢牢盯着她看了两息,在这张若神仙精心雕琢而出的脸上竟看不出一点让人觉得不好的地方。
若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地说出点什么,那便是她气色瞧着差了些。
不知是被什么事搅扰,她眼下一片乌青,面上亦呈气血不足之态,又因刚刚哭过,泪痕未干,令她愈显黯淡,那双本该灿若明霞的眼睛里尽是苦楚,泪汪汪抬头望着。
卫湘就这么怔怔地望了闵淑女半晌,突然回过神,意识到面前的人或是救命稻草,又像是被她的两句关怀激出了更多难过,支撑溃散,便不顾礼数地一把抓住她的裙角,嚎啕大哭:“淑女娘子!救救奴婢吧……”
闵淑女眼见她哭得几欲背过气去,心下动容,俯身扶她:“你且起来,到我房里坐坐。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卫湘仍是那副哭得脱力了模样,好生缓了几番才得以起身,遂弱柳扶风一般,趔趄着与闵淑女往卧房去了。
闵淑女近前侍奉的希微乃是谆太妃身边调来的,素来得力,见状不必闵淑女吩咐就着人备了温水,待卫湘进了屋就先请去洗了脸。
温水抚去泪痕,便令人的心情也平复了七八分。卫湘仿是渐次意识到了自己适才有多失礼,待得再被引去闵淑女面前,就要下拜谢罪。
闵淑女伸手挡了她,道:“不妨事,你坐吧。”
卫湘道了声谢,却束手站着,并无意落座。
一旁的宫女以灵端了张绣墩来,见卫湘神色拘谨,笑道:“我们娘子惯是不喜欢那些规矩的,你便听她的,坐下说话吧。不然她只觉别扭,倒什么也不好说了。”
卫湘这才依言落座,将王世才逼她就范的事絮絮说了,却略过姜玉露的死未提。
只是虽然她不提姜玉露,心中却时时处处都想着姜玉露,待到该哭的时候,便也能说哭就哭出来,哭得凄婉可怜,一度惹得侍于闵淑女两侧的希微与以灵一个哀叹、一个拭泪。
闵淑女听她说完,亦叹了口气,眉心微蹙,连连摇头,曼声轻语道:“这真是造孽的事……唉。”叹了口气,又言,“罢了,你别哭了。这事我若没问,还可不去理会。如今既然问了,便没有袖手旁观的理儿。”
继而语中一顿,又问:“早上可用膳了?”
卫湘自听到那句“我若没问,还可不去理会”就知自己已赌到了,心弦骤是一松,面上却仍只有凄色,未露半分得逞之快。忽听闵淑女问她早上用没用膳,连忙回话:“晨起急着来供奉三清祖师,又想……不用膳便来或是更显虔诚,不曾用过。”
闵淑女失笑:“祖师们可不管你吃不吃饭。”言毕就吩咐了希微一句,让她端些膳食到东厢去,又与卫湘说,“你先好好吃些东西,再让她们帮着你重新梳洗一番,一会儿便跟我走,免得到了地方却因体力不支失了礼数。”
闵淑女言及要去个“地方”,却没明言是什么地方,只因她心存善念,不想吓着卫湘。可卫湘步步为营,在昨晚的彻夜未眠间已将一环环都想得透彻,自然清楚闵淑女想带她去哪儿。
于是她也不必问,只做哭得恍惚顾不上究竟一般,哽咽着谢过了闵淑女的好意,随着以清去了。
以清将她带到用作书房的东厢便退出去,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