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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性子,否则如何于乱世求存?”
崔芜故意道:“好啊,原来兄长是拐着弯笑我泼蛮。”
秦萧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殊无笑意:“未见得是坏事,若不是这般秉性,如何能活到今日?好比我母亲……”
崔芜心念微动。
当初在丁氏船上,秦萧就曾提过生母,只是言语简短,一笔带过,弄得崔芜不知是真有其事,还是他随口安慰。
如今他重提此事,崔芜心里有了谱,秦萧当日多半是有感而发,说不定这一路的悉心照拂、扶持襄助,也少不得“移情”二字作祟。
“我在汴梁时,倒是听过几句姚魏夫人的传闻,”她观察秦萧神色,没觉出恼怒,这才继续往下说,“兄长是见我出身风尘,想到了令堂,才格外另眼相待吗?”
秦萧眉间压着沉郁,片刻后才道:“是,也不是。”
崔芜:“……”
听不懂啊哥,能说人话吗?
“我母亲……出身河西楚馆,人人皆道她嫁与父亲是交了大运道,我却知晓,她当年入秦府,实是不情不愿。”
崔芜安静地听着。
秦萧从未与人说起过生母,既是不愿议论亡者,徒添不敬,也是因为往事惨痛,不愿回想。
但是这一晚,这一刻,可能是崔芜与生母莫名肖似的际遇软化了他的心防,也可能是眼下夜黑风沉,万籁俱寂,唯余三两星子高悬夜空,凄清孤凉。
有些藏在心里多年,平时绝不肯让旁人听见的话,自然而然就吐露出来。
“我母亲与你一样,幼时家贫,父母无以为继,只得将她卖与楚馆,换取两斗粮食以供生计。”
他话音淡淡,不带感情波澜,乍一听仿佛在用旁观者的视角讲述陌生人的故事。
崔芜却知道,越是如此,越是痛彻心肺,不敢回首。
“母亲在楚馆十多年,出落得极为出挑,有‘河西第一美人’称号。每年花魁季,她盛装丽服,于凉州城的清欢阁顶倾城一舞,不知吸引了多少英豪目光,又有多少男儿攀楼爬顶,只为目睹绝世芳姿。”
这般议论自己亡母的美貌韵事,于时人的道德眼光来看其实是不太合适的,但崔芜不在乎这些,秦萧则是不想遗漏有关母亲的任何一丝细节,用平静到近乎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
“然后,她遇到了父亲。”
第39章
“父亲为河西秦氏嫡长子, 文武功业皆属出色,只是人生得风流,难免惹上些许时人看来无伤大雅的通病。”
崔芜在心里翻译:好色!
“母亲当时名声在外, 以父亲的为人,焉有错过之理?那一年花魁宴, 他便装简从,只带三两亲随,来到楚馆之中, 一眼看上了当众献舞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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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他备了黄金千两,明珠十斛,亮明身份,要为母亲赎身,以第九房妾室的身份纳入府中。”
崔芜默默吐槽:好家伙,这都第九房了, 看来这位秦节度不是一般的好色。
“母亲表面温驯, 与父亲郎情妾意,实则不愿入府为妾。于是花轿迎亲的前两日, 她偷偷收拾好行囊, 寻了个借口支开守卫,一个人逃走了。”
崔芜的眼睛睁大了。
她原以为姚魏夫人的故事又是一个“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初见是美好的,钟情是刻骨铭心的,奈何人心抵不过流年暗渡,被磋磨得面目全非。
却万万没想到,姚魏夫人从一开始就不愿嫁入秦府。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你母亲,她有别的心上人吗?”
秦萧摇了摇头,反问:“你又为什么逃出孙府,宁死不愿为妾?”
崔芜一阵语塞。
她虽披着乱世名妓的皮囊,却终究藏着一副受过现代教育的灵魂,“自由”是打在骨头上的烙印,“尊严”是呼吸的空气、流淌的血液,哪怕衣食无忧,金尊玉贵,又如何能容忍自己困于后院,当一只永远不能振翅的笼中鸟?
更遑论要卑躬屈膝侍奉主母,讨好一个从无爱慕,甚至是打心眼里憎恶仇恨的男人?
但这话没法跟秦萧明说,正想寻个理由敷衍过去,抬头却与秦萧静如止水的双眸相遇。
没有任何缘由,她突然就不想说谎了。
“我不愿意,”崔芜说,“不愿意对另一个女人伏小作低,每日早请安晚磕头,就为换她松一松手,让我在府里日子好过些。”
“我也不愿一辈子只围着某个男人打转,身家性命系于一人,所有心思都用来看他脸色、揣摩他心意。”
“我更不愿被困在孙府后院,胸中志向不得施展,连走出府门一步,都得得到孙彦准许。每日里只能争宠献媚,与别的女子相互算计。”
“这样的日子,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她顿住脚步,转向秦萧,似自嘲似讥诮:“不过这些都是女人的小心思,兄长胸有丘壑、心怀天下,大约瞧不上吧?”
秦萧不以为忤,反而道:“少时确实难以理解,因我在父亲与嫡母身边长大,自有名儒教授诗文经义,耳濡目染皆是尊卑有别、嫡庶有分。”
“且嫡母嫡兄待我甚好,父亲的其他妾室亦是曲事主母、恭敬有加。年幼时见识有限,对于母亲的许多举动,我都无法理解。”
比如说,为何母亲放着节度使府的富贵安逸不要,反而一次次策划出逃,被抓回亦不改初心,哪怕虚与委蛇、暂且蛰伏,也不过是为了削弱父亲戒心,寻机再次外逃。
再比如说,母亲从不自甘卑贱,更不愿如其他妾室一般曲事主母。晨昏定省,她永远是缺席的那个。日常相见,她也不会向主母屈膝。
待得稍大些,他懂事了,去偏院探望生母。刚开口叫了声“姨娘”,自记事起便沉默寡言的母亲突然大怒,不许自己这么叫,甚至不想看到他,或是痛哭流涕或是破口大骂,令他一度不敢涉足生母居住的院子。
“所有人都告诉我,母亲出身楚馆、身份卑贱,能入节度使府为妾已是天大的抬举。她却这般轻狂任性,处处僭越,不甘以妾室自居,反而倚仗父亲宠爱妄图凌驾主母之上,实在是轻浮下贱,不懂礼数。”
“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便信了,哪怕心里惦记母亲,明面上也不大敢去瞧她,唯恐被嫡母或是嫡兄知道,误会我助长生母气焰。”
“等我再大些,父亲对母亲的痴迷逐渐淡了,也或许是对她的桀骜执拗、不肯屈服厌倦了,他娶了别的妾室,有了新欢。”
“失了父亲宠爱,母亲的处境一落千丈。嫡母和嫡兄自不会与她为难,下人们却懂得见风使舵,送去的饭菜都是隔日所剩,平日里更是拘在院中,不许踏出院门半步,与你口中的笼中鸟雀无异。”
“我那时并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