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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女人的眼泪手足无措,浑身紧绷地杵在原地,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人哭了会儿,突然爬起身,目标十分明确,是奔着三丈开外的山崖去的。
延昭终于醒过神,三两步追上去,勾着女人腰身将她拖回来,不顾她连打带踹的挣扎,将人扛上肩头。
“主子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是让你这么糟践自己性命的吗?”他把人放上马背,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说着说着来了情绪,突然蹦出一句,“谁说没人要你?真没人要,我要成不!”
陈二娘子:“……”
可能是哭闹累了,也兴许是知道自己气力不够,挣不过延昭,反正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安安静静,再没闹腾过。
崔芜早有预料,倒不吃惊这过分波折的认亲过程,目光越过延昭肩头,看向他身后脸色灰败的女人:“你怎么想?”
女人低头抠手指,不吭气。
“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想要这孩子,我可以开副药帮你去了这祸胎,左右才一个多月,胎儿骨头还没长出来,想不要也方便。”
女人猛地抬头,神色惊恐。
她未尝不痛恨这个有着一半仇人血脉的生命,可再痛再恨,那也是亲生骨肉,是她于这乱世仅有的牵绊。
血脉连心,如何割舍的下?
“你若不舍得,留着也成,”崔芜早料到她舍不得,淡淡道,“左右乱世之中,受辱的女子不止你一个,世人见怪不怪,不会苛责于你。”
“我府上不缺你一口饭吃,也不会少你孩子一口汤喝。”
陈二娘子没料到崔芜会这么说,眼睛闪烁了下,似乎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像是被什么拦住,嗫嚅着说不出口。
崔芜诸事缠身,没精力猜她想法,道了声“我再给你几天时间,你好好想想”,转身走了出去。
一回头,就跟站在门口的秦萧目光交汇。
名节清白于女儿家事关生死,对心怀大志的男子来说,却是鸡毛蒜皮的琐事。崔芜不指望秦萧感兴趣,因此压根没请他同行。
却没想他暗中跟在后面,不知将两人对话听到了多少。
然而崔芜并不反感。
她在青楼十多年,见惯了古时男子名为风流、实则虚伪的面目,又有孙彦这等例子在前,对这个时代的男人原本不抱什么希望。
但是自相识以来,秦萧的诸般举动扭转了她的成见。他让她知晓,这个世间固然有自私虚伪的庸人,唯我独尊的妄人,却也有温润端方的君子风骨。
人之恶行,与生俱来。人之善念,亦是古今相通。
是以,崔芜在旁人面前画皮捂得严实,轻易不吐露心声,却愿意对着秦萧说两句真心话。
“当日身陷孙府,举动不得自由,想要出一趟门都须经得孙彦同意,就像鸟雀困于金丝牢笼中一般。如今回想起来,笼中雀鸟固然不得自由,可是与战乱和死亡相比,似乎也不算什么。”
“难怪孙彦一直觉得待我不薄,用时人眼光看,他确实给了我能给的最好待遇。”
两人并肩走在偏院与正院的夹道中,尽头便是上回闲谈的小花园。此时夕晖已尽,长夜无尽,浓云间零星缀着几颗星子,清冷光晕笼罩于秦萧眉间,勾勒出一抹飞快闪过的波动。
他知道身困孙府的经历是崔芜解不开的心结,是以一直小心避忌,却不想崔芜这一晚不知打通了哪处经脉,居然主动提起。
这是好现象,证明她正逐渐从困住自己的过往中抽身而出。纵然前路未必光明灿烂,可人有了期冀,日子便有了盼头。
他顺着崔芜的话说道:“镇海军节度使父子之名,秦某于河西也有所耳闻。江左孙家世系名门,孙氏父子修筑海塘,疏浚内湖,外抗南吴,内抚民生,于吴越一地名声颇佳。放眼当今之世,亦称得上不世出之名主。”
崔芜释然归释然,却还是听不得有人如此夸赞孙彦,故意抬杠:“不世出之名主?比之兄长呢?”
秦萧神色自如,答得亦坦然:“论兵事,孙氏父子不及秦某多矣。论治地,秦某眼界有限,自愧弗如。”
他显然思考过这个问题,且直承短板,并无丝毫粉饰。如此胸襟自然博得崔芜好感,她客观道:“兄长不必妄自菲薄,孙氏父子固有才干,也是因为江南鱼米之地,物资丰沛,便于施展拳脚。兄长却是孤守河西,远近无援,独木苦撑,难免有力不从心之感。”
秦萧偏过头,做出认真倾听的神气,正等着她下文,就听崔芜话音一转:“不过没事,等我占了关中全境,将八百里秦川握于掌中,便可与兄长守望互助、取长补短。到时,兄长进可攻、退可守,不必如现在这般掣肘为难了。”
秦萧原以为她会说出什么鞭辟入里的见解,没想到竟是吹嘘自己,不由啼笑皆非。
但他不认为崔芜这番说辞是自不量力,反而微微颔首:“阿芜之才,不逊于世间男子。孙彦没能令你真心折服,收为己用,这是他的损失。”
崔芜用鼻子喷了口气,不屑之意溢于言表,却不是对着秦萧的。
“孙彦才干不差,只是为人刚愎自用,旁人皆要顺其心意,若不然便用强使狠,宁可打碎旁人傲骨、折了他人气节,也要将豢养的玩物牢牢捏于手心。”
她冷笑:“女子于他是玩物,蚁民黔首于他是托起锦衣玉食的踏脚石,我两样占了全,他如何看得到我?”
这话说得够辛辣,也可见与姓孙的确实结怨颇深,这份仇怨好似刻在骨头上的印痕,但凡一息尚存便难以磨灭。
秦萧简短道:“孙氏有眼无珠,得罪了你,是他此生最大的错处。”
崔芜将这话当成褒奖笑纳了。
“世人皆以女子卑弱,又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似我这般翻云覆雨,妄图于乱世烽火中分一杯羹的,应该够得上大逆不道吧?”崔芜自嘲一笑,又拿眼觑着秦萧,“可我观兄长态度,似乎并不诧异,仿佛不管我做了什么、闯出多大的祸事,都是理所应当。”
“河西秦氏的家风,竟开明至此?”
她语带试探,秦萧的关注点却完全偏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谁说的,秦某从未听闻。”
崔芜:“……”
她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后知后觉地想起,在另一个时空,这话最早出自明代陈继儒,原文是“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
而现在,莫说陈继儒还没出生,陈氏先祖是否投胎了还是两说。
“这个不重要,我也是道听途说,”崔芜赶紧道,“兄长别转移话题。”
秦萧淡淡横了她一眼,那意思大约是:到底是谁转移话题?
但他没为难崔芜,顺着方才的话题说道:“河西苦寒,又直面外虏,家中妇人需操持生计,自得磨练出一副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