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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对丈夫下手,总有些不忍得。

况且,她也不是完全信得过崔芜。

崔芜看出她有保留,却不着急,反正真被逼到那份上,死无葬身之地的不是她。

“王妃顾念旧情,原是好事,可您不忍心,自有旁人狠得下心肠,”她加了把火,“不瞒王妃,奴婢祖上曾为前朝御医,跟着家父略学过几年医术。以奴婢之见,王爷所得怕不是普通的病症,而是……中毒。”

她借用康挽春的出身,便是要用“御医”之名自抬身份,顺便让王妃重视起来。

王妃果然变了脸色:“你此话当真?”

崔芜其实并不确定,“女婢”的身份太低微,不够格给伪王请脉,只能通过“望闻问”三道稍作推断。

据她观察,伪王说话时气息虚浮,时有咳嗽、呼吸困难的迹象,还经常揉摁太阳穴,显然是头痛不止。

她也问过服侍伪王的婢女,伪王这两个月来确实有头晕、头疼的症状,此外还失眠、多梦、胃口不佳,脾气也比以往更易暴躁。

最要紧的是,他还上火、齿龈出血,书写、持筷时手颤哆嗦。

结合这些迹象,崔芜基本可以判断,这是汞中毒的症状。

但是当着王妃的面,她故意没把话说满:“奴婢未曾给王爷诊脉,只有五分把握。王妃若不信,不妨问问贴身服侍王爷的人,若见着侧妃为王爷送服丹药,那便有七成把握了。”

古时人汞中毒,十有八九是用药不慎引起的。好比上位者舍不得人间荣华,下令术士炼药服用,殊不知那些丹药里含有大量的朱砂,也就是硫化汞。

这玩意儿遇热后会析出水银,长年累月吃这个,想不中毒都难——不然另一个时空的明世宗为何只活了一甲子就去见先贤了?

崔芜深谙拿捏人心之道,不把话说死,只让王妃自己做判断。如此,王妃反倒打消了疑虑,再动用经营多年的心腹一打听,得知阮侧妃确实给伪王服用过一种名为“回春丹”的丹药,原本的五分疑心登时成了深信不疑。

“那贱人好毒的心思!”她对心腹女婢道,“竟敢给王爷下药,打量着王爷过身,就能将王府捏在手心里吗?”

女婢劝慰:“旁人献上的妾室,怎可能如娘娘一般,对王爷忠贞不二?只可恨王爷被侧妃蛊惑,危在旦夕尚不自知,娘娘可得想想法子。”

王妃凄然:“我对他掏心挖肺,可他是怎么待我的?一朝年老色衰,说翻脸就翻脸,竟听信那贱人的谗言,将我软禁于此。”

“我也就罢了,秀儿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亲手抱过疼过的!如今竟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命格之说,要把她胡乱嫁人,还将我这个当娘的蒙在鼓里。若不是那奴婢忠心,冒死前来通风报信,我、我与秀儿母女,此生怕是再无见面之日!”

王妃动了伤心,先是含泪哽咽,继而咬牙切齿:“我自己怎样都行,可秀儿是我唯一的骨肉,断不能被他糟践了!”

女婢面露欣慰:“阿弥陀佛,娘娘可算想明白了!您若早些出手,哪容得那姓阮的贱人蹦跶到今日?”

王妃于案前落座,拾笔匀了匀墨汁:“我修书一封,你送与那奴婢,命她设法送去余家,交与玄儿。”

余家是王妃母家,她这一门只得一儿一女,妹妹嫁与伪王为妃,哥哥生有一子,名余玄,正是王妃亲侄。

女婢知道厉害,答应着去了。

***

这一轮翻云覆雨皆在台面下,除非水到渠成,无人能事先察觉痕迹。

即便是人在漩涡中心的阮侧妃,也只是听婢女来报,说那刁蛮郡主终于松了口,愿意嫁与韦姓校尉。

彼时阮侧妃正换上白苎衫裙,轻施脂粉、淡扫蛾眉,准备开启新一轮的装神弄鬼……划去,开坛祈福。

闻言,冷笑一声:“我还当她有多大胆子,几碗鸡血就灌怕了?”

婢女原是逃荒流民,得神母相救,对她死心塌地忠心耿耿:“郡主是金尊玉贵之体,哪受得这等罪?听说昨晚又吐了好几回,连黄胆汁都吐出来了,后半夜还发了高热。”

“看守的人照您吩咐,不肯吃饭就饿着,一粒米也不许送,每隔半个时辰灌半碗水。如此到了天明,郡主实在挨不住,松口说愿意出嫁,求咱们快些给她寻个郎中瞧瞧。”

阮侧妃冷笑:“这凤翔城中哪还有郎中?既是发烧了,就命人从井里打水,往她身上泼。那水出自地底,极阴极寒,两桶泼下去,保证再厉害的高热也退了。”

婢女有些犹豫:“毕竟是郡主,万一禁不住有个好歹……”

阮侧妃放下勾眉的炭笔,眼神冷戾:“有个好歹又如何?她素来不把底下人的命当命,想打杀就打杀,如今轮到自己,合该知道什么叫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婢女不敢再劝,诺诺应下。

小郡主确实从没吃过这等苦头,本以为讨饶服软,能换得父亲消气回顾,谁知伪王面都没露,只派心腹前来传话,让她好生备嫁,莫要再生歪心思。

父亲冷漠如斯,让小郡主惶恐又不安。与此同时,不知是不是那几碗鸡血的后遗症,她上吐下泻,高热不退,伏在床上爬不起身,整日以泪洗面,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屋里。

幸而崔芜机警,拿这熊孩子的首饰买通下仆,辗转联系上丁家人,讨了几两柴胡回来,才让小郡主的高热退下。

倒不是她有多心疼这熊孩子,只是在崔芜接下来的布局中,小郡主是关键一环,现在还不能出差池。

但是落在小郡主眼里,这就是崔芜忠心护主的证明,感动坏了。

当然,若搁在平时,她还是伪王最得宠的女儿,旁人的忠心都是理所应当,自不会放在心上。可如今她落魄受难,旁人避之唯恐不及,连平日里最受器重的女婢都不敢往前凑,崔芜的“忠心”便显得难能可贵。

“你的忠心,我都记下了,”小郡主一边喝药,一边咬牙切齿,“等来日大事成,我和母妃定不会亏待你。”

之所以咬牙切齿,倒不只是因为痛恨阮侧妃,而是柴胡味苦,着实不易入口。但她到底不蠢,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父王爱女,底下人见风使舵,根本不会为她延医用药,能讨来几两柴胡煎药,已是崔芜神通广大。

崔芜没把小郡主的感激当回事,就好像屠夫落刀前,也不会在意砧板上的猪羊想些什么。

“大婚之期定于本月二十三日,还剩不到十日,”她一边喂药,一边平静地说,“郡主须得在二十三日前养好身子,方不致误了大事。”

想到这些日子的委屈和不平,小郡主咬着牙饮下苦药,心里早将阮侧妃千刀万剐了无数回。

她没有疑心崔芜,阮侧妃也不曾将目光投向崔芜,盖因在这乱世之中,如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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