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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一般身世飘零的女人太多太多。她们……尤其是阮侧妃,见过许多食不果腹的爹娘将亲生儿女卖与人牙,也见过无数走投无路的女子当街卖身,只求换一碗残羹活命。

更有甚者,易子而食,售人为菜,于军中设宰杀务(1),都不过是世道的冰山一角。

裹挟其中,崔芜就像一粒融入洪流的水珠,太寻常,也太渺小。

不值一提。

正因如此,崔芜在伪王府的行事还算顺利,不仅联系上丁家人脉,成功传出消息,还哄得王妃与小郡主信了她的“忠心”,只等大婚之日一到,便可在这凤翔城中搅起泼天风雨。

转眼到了九月二十三日。

婚典仪式按照前朝流程,郡主出降一如民间嫁娶,纳采、问名、纳吉、纳币统统过了一遍。只是因为伪王和小郡主先后病倒,一应仪式从简,瞧着比民间大户娶妇还不如。

然而没人在意这些,毕竟这场婚仪的博弈所在,从不是郡主嫁人。

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六礼已毕四礼,剩下的择日、亲迎,须得大婚当日完成。

于是一大早,崔芜就把大病初愈的小郡主从床上扒拉起来,强摁在妆台前上妆、更衣。

她于楚馆煎熬十年,一项基本功课就是讨男人欢心,妆容打扮自是包括在内。虽许久没做了,偶一上手居然还能拾起,先薄施粉黛,再上胭脂做酒晕妆,最后剃去原有的眉毛,于额间拉出眉峰,饰以蜻蜓花子。

以崔芜的审美,实在接受不了剃眉开额的做法,奈何时人喜欢,据说还是从江南之地流传过来的,入乡随俗,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小郡主倒也配合,惦记着今日的“大事”,一点没整幺蛾子,只是额心拢得死紧,再三确认道:“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我、我待会儿只需依照母妃的计划行事,就能顺利离开这里,对吧?”

半个时辰的功夫,她问了不下十来遍。崔芜却没有丝毫不耐,一边为她戴上嵌宝金耳饰,一边重复着同样的答案:“不错。王妃娘娘与郡主的母舅家皆已安排妥当,稍后花轿离开王府,会与一伙出殡的队伍相撞,届时必定惹出混乱。郡主只需稳坐轿中,您母舅家的心腹自会偷天换日,将花轿抬回余府。”

“等到郡主脱险,娘娘与余家再无顾虑,便可兴兵围了王府,彻底铲除阮侧妃那个祸害。”

想到能让阮侧妃付出代价,小郡主很是兴奋。可要达成目的就必须与亲爹叫板,又让她不胜惶恐。

“父王……”她迟疑道。

崔芜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再骄纵、再猖狂,小郡主终究没能逃脱古时人对女子的禁锢,“未嫁从父”四个字框死在身上,让她敢撒泼使性子,却不敢真的走上亲爹的对立面。

“郡主纯孝,都要出嫁了,还不忘惦记王爷,”崔芜不动声色道,“听说这两日,王爷病情反复,都是阮侧妃在旁照顾,一应饮食药汤都经了侧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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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这么下去,也不知王爷的病几时能好。”

小郡主经她提醒,瞬间顿悟:“没错!我这么做是拨乱反正,是为了父王安危!只要没了那个女人,父王自然明白我的苦心!”

她重新挺直脊背,对着铜镜中的娇丽面容抬起下巴:“为我梳妆。就算是做戏,我也要风风光光地出嫁。”

崔芜微笑,替她点上唇瓣胭脂。

米粒大小,血色殷红。

***

按前朝制,婚礼时辰当在傍晚,但如今不是前朝,无论王妃还是阮侧妃,都想尽快了结一桩心事。

于是花轿改在正午出门,后面跟着抬箱笼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上了长街。

崔芜扮作陪嫁侍女,就跟在花轿旁,行进到岔道口时,忽听对面吹吹打打,伴着连天的嚎哭声,走来一队抛撒纸钱的孝子贤孙。

她精神一振: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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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个世道于女子不仁, 从各个角度堵死了她们的生路,若无显赫的家世做背书,几乎只有任人鱼肉一个下场。

可依然有心性坚忍、手段过人之辈, 从千军万马的堵截中杀出一条血路。

比如崔芜,再比如阮侧妃。

“侧妃”这个身份掩盖住她原有的闺名, “神母”光环则褪去了凡人血肉。每每坐在镜前,对着那张含着慈悲微笑的端丽面孔,连她自己都忘了, 仅仅一年前, 她还是一个贫苦无助的孤女,遇上一小伙匪寇,就险些送了性命。

那时,她既不是专房之宠的侧妃,也不是受百姓爱戴的“华岳神母”。

那时,她的名字, 叫“阮轻漠”。

只是很少有人会这么叫她, 在家时,爹娘叫她“漠娘”。后来爹娘死了, 被迫卖身大户人家为妾, 她又成了没名字的“阮氏”。

直到不堪夫主某些折磨人的癖好,从那户人家逃出,忍饥挨饿晕倒路上,又被人救回家中,她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从旁人嘴里念出,是这么好听。

“轻漠,来吃饭了。”

“轻漠,这是我的旧衣, 我裁小了,你穿上试试。”

“轻漠,我往后入王府服侍,不能日日照料你,你自己吃饭添衣,缺什么就托人给我带个话。”

“听说服侍贵人能得赏钱,随便赏一点,就够咱们花用几年。等我攒够了钱,便想法子赎身,到时咱们三人还在一处,做小生意也好,买几亩地种也罢,总能养活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虽然穷,可真是她二十年来最好的时光。

可惜回不去了。

因为那个会唤着她闺名,会往她烧得滚烫的额头上敷井水浸湿的冷帕子,会借着窗外昏暗的月光为她缝补旧衣,会笑着畅想攒够钱赎身后,过上安宁平稳日子的人,不在了。

阮侧妃垂眸,将妆台下的抽屉拉开,里头躺着一片素色布料,瞧着像是从旧衣上扯下的。

其上留有深色污渍,是血痕。

她瞧了片刻,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将碎布塞回抽屉,若无其事地掩上。

“可是西边有消息了?”她问道,“派去华亭的人如何?成与不成,总该传个信回来吧?”

是的,崔芜猜得没错,趁乱偷袭华亭的那股队伍背后,正是阮侧妃的授意。

当然,她与崔芜无怨无仇,本没有攻打的必要。只是地盘这玩意儿,没人嫌多,况且“李氏余孽”素来是伪王心病,听说陇州冒出一个“歧王郡主”,他连着几宿没睡好觉。

阮侧妃不在乎伪王怎么想,但她既然想夺伪王的权,就不能允许一个“先王余孽”跑出来摘桃子。权衡再三,还是先下手为强好。

这才传信给徐知源,暗示他可寻机拿下华亭,又派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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