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7


这些时日, 华亭又从流民中募了一批新兵,虽未训出个模样,好歹能撑撑门面。

遂快马加鞭地赶到凤翔城,抬头见高大的城门压下阴影,论威武气派,超出华亭何止十倍, 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照这个速度、这个势头, 明年今日,怕不是整个关内道都得落入她的掌控?”贾翊琢磨着, “到时, 她会就此心满意足吗?又或者……继续西进,将八百里秦川都纳入掌中?”

他越想越了不得,胸口好似烧着一汪沸腾热血,生出万丈豪情。

不过,见着崔芜时,他还是很好地压下这番起伏澎湃的思绪,毕恭毕敬地一拱手:“恭喜主子入主凤翔,拨乱反正。”

崔芜却没他那么多想头, 这些时日,她前院后院两头跑,每日天不亮起身,先将幕僚叫来议定公事,然后就去前院探视患病幼童,挨个巡视诊脉,斟酌药方。轮完一遍后,还要安抚民生、清查税目、接见城中耆老、定下考试选官的日程……种种事宜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养出的一点肉,眼瞅着又累没了。

“贾司马到了,我总算能松一口气,”崔芜真心实意地说,“还要烦请先生主持税目清算一事,不把帐算清楚,我心里总是不安。”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技多不压身,贾翊是法家弟子不假,算账的本事也很拿得出手,闻言立刻应道:“主子放心,交与下官便是。”

又说:“当初听闻主子有意拿下凤翔,贾某怕人手不够,做主招了一批新兵,共计千人上下。只是时日尚短,未曾训练纯熟,此行特意带来与主子过目。”

崔芜不怕新兵,她当初带来的也是新兵,经过夺城一战,肉眼可见地老辣起来,可见饮过血、杀过人,新兵自然而然成了老兵。

“交与延昭,由他编进队伍,”崔芜掰着手指,“此次拿下凤翔,亦有千人投诚,如此算来,我手中兵力已然不下三千。”

虽说与秦萧麾下的河西精锐没法比,可短短半年多,从任人鱼肉的后宅妾室摇身变成手握两州、兵力数千的割据豪强,感觉还是相当微妙。

飘飘然的情绪不过一瞬,她已重新收敛心神:“这点兵力据城自守没有大问题,但若其他势力趁机来袭,那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贾翊被崔芜抢了台词,却并不懊恼:“不错。伪王就戮,这些年屈居其下的各地守将必会有所反应,主子不可不防。”

崔芜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早在贾翊赶来凤翔前,就命斥候盯紧周边动静,但凡有异,立刻来报。

与此同时,她也催促延昭加紧练兵,不说旁的,先将现有的三千人打散磨熟,起码不能敌军攻到城门口时,自己人还在搞派系玩内斗。

这么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转眼大半个月过去,第一阵极北寒风席卷凤翔城时,被崔芜盯紧盯死的各方势力依然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异动。

崔芜有些不解,与贾翊聊起此事,后者沉吟片刻,一拍脑门:“是我犯蠢了,这些人本就不是一条心,有些是先王旧人,有些是伪王嫡系,还有些干脆是别的地方投来的。”

“原就吃不到一个碗里,不过是迫于伪王威势才暂且偃旗息鼓。如今伪王死了,彼此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谁敢在这时候主动挑起战端?不是明摆着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上吗!”

崔芜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有些不确定:“所以,我就是鹬蚌相争时,居中得利的渔夫?”

这比喻不好听,但是中肯,贾翊默认了。

“行吧,”崔芜牙疼似地哼哼道,“只要能多争取些喘息时间,渔夫就渔夫吧。”

再不然,打黄雀的猎户也成。

趁着这段难得的空当,崔芜先快刀斩乱麻地肃清宵小,胆敢趁火打劫、□□良家的,一应按律处置。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律法是以前朝疏律为范本,贾翊赶了两个月的工,在此基础上稍作修补。

崔芜大致看过,对其中某些条款很不满意,比如丈夫“凡妻妾与人奸通,而本夫于奸所亲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者,勿论”。反过来却是妻杀夫“因殴致死者,斩”,以及“谓妻、妾、媵过失杀者,并徒三年”。(1)

“这些先不管,”崔芜皱了皱眉,到底没尝试挑战古代人的道德底线,而是补充道,“若遭遇其夫殴打,妇人被逼还手,致人身死者,赦无罪。”

贾翊挑眉,似乎想说什么。

崔芜:“辅臣有何高见?”

贾翊,字辅臣。

? 如?您?访?问?的?W?a?n?g?阯?f?a?B?u?页?不?是???f?ù???é?n????????⑤?????ò?M?则?为?屾?寨?佔?点

他抬眸对上崔芜视线,忽然意识到一件因为存在了太久,以至于被许多人有意无意忽视的事实。

他们的主君,是个女子。

她的性别决定了她天然倾向女子的立场,更有甚者,她不可能一辈子不成婚,若是来日,她的夫婿借口疏律中的条目反将她一军,她该如何应对?

倒不如一开始,就将某些可能的漏洞堵上。

一念及此,贾翊自觉洞悉了崔芜的意图,立刻道:“不,下官并无疑问,这就添上。”

不用多费唇舌解释,崔芜很是满意,并未深究他这番心理动机。

不过眼下,这临时加上的条目远没有法场上成排的人头落地来得震撼。凤翔城中血流成河,崔芜也随之确立了新任主官不可撼动的威信。

当她再次发布告示,宣布减免税赋、取消徭役,并扩大征兵,凡应征者可获口粮布匹时,百姓的响应之热烈远远超出意料。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想到,早在第一批病愈的患儿离开王府时,就已有了迹象。

崔芜的夜以继日没有白费,在她和康挽春,以及临时征调来的郎中轮番看顾下,部分轻症病儿出现好转乃至痊愈,可以回家休养。

临出府那日,崔芜给每个病儿发了一小包红糖,又在门口放了个小小的火盆,示意他们跨过去驱邪消灾:“虽是好了,回去也不可大意,这阵子多吃些好的补养身体,实在吃不起,用红糖泡水喝也成。”

病儿母亲本已跨过火盆,闻言转身,咬了咬牙,蓦地双膝跪地,朝着崔芜“砰砰”磕了十来个响头。

情绪这东西是会传染的,当一个人这么做时,其他人很容易受其影响。十几个病儿以及他们的爹娘相继跪下,对着崔芜叩首不止,有些甚至喉头哽咽,一边磕头一边泣不成声:“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我回去就给您立个长生牌位,保佑您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崔芜眼角微涩,到底没开口。

只回去后,对贾翊和丁钰感慨道:“怪道古时先贤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者,舟也。民者,水也。若无百姓首肯,我这个一州主君焉能坐稳位子?”

贾翊乃法家传人,却不这么想:“当初阮氏妖妇以鬼神之言惑众,焉知百姓不是这般感恩戴德

- 御宅屋 https://www.yuzhaiwu1.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