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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放入瓮城,然后以吊石切断后路,乱箭飞石齐下之下,便可全歼敌军,重挫其锐气。”
韩筠连说带比划,很快理清了这一仗的思路:“如此双管齐下,纵然不能一举擒王,亦可重挫李贼锐气。”
言罢,敛下锋芒,毕恭毕敬地请示道:“此乃末将一点短见,未必十分周全,还请主上定夺。”
帅帐之中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被压抑到最低。
崔芜抬头环顾,发现众将脸上有讶异、有兴奋、有迟疑,唯独没有不屑轻慢,便知韩筠所言虽然大胆,却并非没有可行性。
最关键的是,从李恭提出条件到韩筠作出应对,这中间留给他思考的时间或许只有短短几息,他却能用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将局面扳回一城,不能不说是应变机敏,胆大心细。
“我记得,你在王重珂麾下时,只是个队正?”她忽然沉吟着问道。
韩筠没想到火烧眉毛的节骨眼,崔芜还有闲心问这个,亦拿不准对方心意,因此谨慎回道:“原是末将无能,难当重任。”
崔芜不知是笑是叹:“不是你无能,是王重珂有眼无珠,拿璞玉当土块瓦砖用。”
又道:“从今日起,你与延昭一般,俱是我麾下宣威将军。”
韩筠原以为崔芜要算旧账,没想到竟是施恩,一时喜出望外,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顾连连叩谢:“末将,谢主上恩典。”
这一拜,主从间的心结就算烟消云散,往后携手同行、再无芥蒂。
崔芜认可了韩筠“暗度陈仓”的计划,却拒绝被人假扮——计划是她想出来的,险棋也是她执意要走,没有挖了坑,却让旁人填土的道理。
“李恭对我印象深刻,一定会特别关注我,寻人假扮未必能掩人耳目,反而会弄巧成拙,”她说,“一切按你说的办,只是应约当晚,我亲自前去。”
韩筠想要劝阻:“主子……”
然而有人抢在他前头,只见从入了萧关城就没给过好脸色的丁钰缓缓起身,还算克制有礼地说道:“诸位,能否给在下与我家主上一盏茶功夫,丁某有些事欲向崔使君禀明。”
若论倚重,崔芜身边第一人自是延昭。但言及亲近,这些心腹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丁钰。
正因如此,丁钰话音落下,韩筠下意识去瞧崔芜神色,见她并无反对之意,这才起身:“末将先行告退。”
其他人也不乏眼力见,紧跟着韩筠退出帐外。唯独狄斐落在最后,鹰隼般锐利的视线从这对“主从”间扫了个来回,露出深思。
随即,帐帘自他身后垂落,无声无息。
丁钰深深吸了口气,听着帐外再无动静,将“克制”两个字默念了十来遍,方缓缓开口:“你非亲自去不可?”
崔芜回给他一个鼻音:“嗯。”
丁钰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破防了,再如何自我克制,也架不住心火涌上头顶:“萧关城除了你崔芜没别人了是吧?骨头也未见得比别人硬,做什么非得在这种时候逞能?就你那三脚猫的花拳绣腿,自己心里没点逼数?是去给人家送菜,还是当炮灰?”
崔芜早知免不了一通数落,却还是被姓丁的蓄势已久的发作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丁钰:“说话!”
崔芜刚要张口,丁钰又道:“别拿‘怕被人识破’那套鬼话哄我!山上又没路灯,来片云彩就能伸手不见五指,李恭除非把大脸贴跟前才能发现人不对,哪那么容易穿帮?”
崔芜无奈。
这就是有个“同乡”的坏处,因为太了解彼此,根本不必张口,他就能把所有理由和借口堵得死死的。
崔芜皱眉,心知不吐出点真东西,今日是过不了丁钰这一关。
“因为计划是我提出的,”她言简意赅道,“所以,没有让人替我赴险的道理。”
这个理由依然不能说服丁钰:“你那么多部下是吃干饭的?哦,要你一个女子赴汤蹈火,敢情给他们发钱发粮升官位,就是让他们坐着看戏的?”
“我给他们发钱发粮升官位,是换他们替我效忠卖命,但我若舍不得拿自己的命来搏,又凭什么要他们为我肝脑涂地?”
崔芜也认真起来,盖因这话除了丁钰,她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诉说:“我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亦是命。我要说服他们置生死于度外,就不能太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我知此举冒险,可我从江南走到今日,那一步不是冒险为之?兄长有句话说得对极了,我想蹚乱世这趟混水,就得做好搏命的准备,若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练什么兵、争什么地盘?当初在节度使府老老实实当个小妾不是更安稳?”
这话没法反驳,只因身陷孙府的际遇是崔芜胸口一片逆鳞,任谁敢让她退回当初,她就敢把这人揍得亲娘都认不出。
但丁钰还是不甘:“那也没必要你亲自冲锋陷阵……古往今来那么多开国圣君,也不见得各个亲自领兵。”
“其他人可以坐镇后方,独我不行,”崔芜目光如炬,丝毫没有世人成见中女性应有的软弱和犹豫,“正因我是个女人,这世间待女子本就严苛,任何一点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嫌我无法冲锋陷阵,讽我只能以貌惑人,纵然我事事做得完美,依然有人指责我不守妇德,不甘困居后院,不肯当世人眼中的本分妇人。”
丁钰皱眉:“那些人爱说啥说啥,你管他们呢?”
“你以为我想管?”崔芜说,“但世道如此,众口铄金,我若不想听我不爱听的言语,就得有这个底气。”
她直勾勾地看着丁钰:“知道这个底气是什么吗?一力降十会!”
“只有我的功勋足够大,我的地盘足够多,我的军队足够兵强马壮,我才能为自己挣得更多的话语权,”她一字一顿,“所以,从现在开始的每一仗,只要力所能及,我都会亲自上阵。”
“不是为了旁人,只是为我自己。”
崔芜鲜少将话说得这般明白,随着地位愈高、势力愈大,她逐渐掌握了御下之法,言语不必太分明,委婉含蓄、似是而非方为上佳。
而当她选择把话说透时,也意味着她下定决心,再无法更改。
丁钰只得闭嘴。
随后一日一宿,靖难军果然暂缓攻城,虽有零星攻势,却更像是应付差事,点了卯就鸣金收兵。
守城军也没闲着,加紧拆房子加固防事,能修的都修缮一遍。与此同时,崔芜也没忘和韩筠同演一出好戏——借着他前晚擅离职守之名,将人狠狠发作了一通,差点推出去打军棍。
亏得底下人拼死拼活拦着,口称“大敌当前严惩大将非是祥兆”,这才令韩筠免去一场皮肉之苦。
于是当晚子时,韩筠与李恭约定好的城西山林,一道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