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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却忘了史书之上,多少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最初都是由“锋芒毕露”四个字而起。

雄才伟略如前朝太宗皇帝,也不例外。

崔芜不奇怪秦萧从未想过取代嫡兄,这人骨子里就是个“义以为质”的君子人,自小读着诗书礼义长大,如何能做出犯上篡位之事?

然而她是旁观者清,身在局中之人,满心皆是权柄尊荣,如何看得明白?

她沉默片刻,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道:“兄长是多情之人。”

秦萧脚步骤顿,倒是被这句评价打散了心头沉郁:“秦某领兵多年,经历过的大小战事不下数百场,手底压着的人命更是不计其数。”

“这也配称多情?”

崔芜一笑。

“有的人,自诩深情,实则凉薄。有的人,看似心冷,却是情深。”她说,“这两种我都见识过,不怕兄长笑话,倘若一开始遇到的是你,我恐怕也走不到这一步。”

秦萧看了她一眼:“先遇到秦某当如何?”

“兄长乃当世英豪,又是这般重情多情的性子,旁人与你一分好,你便牢记在心,然后十倍百倍地报偿回来。跟在你身边,得你庇佑,不必受风雨侵袭,难免生出贪逸怠惰之心,不想往腥风血雨中走一遭。”

崔芜回忆着来时路,心中感慨万千:“若先遇到的是你,我大概会觉得待在凉州城也挺好,安心给你当个谋士,时不时出几个主意,只要能保住脚下的一亩三分地便好,外间风雨如晦,与我又何干?”

这话说得坦然又诚恳,不难听出发自真心。秦萧先是失笑,细细思量,又叹息道:“阿芜此言,于秦某实是莫大的褒奖。未能先识得阿芜,亦是秦某遗憾。”

崔芜却摇了摇头:“若我只是个谋士,思虑时局必定以稳为上,从而失了尽取锐意,于兄长而言未必是好事。反倒是现在,手握五州,占据关中以西,又打通了取往河西的关隘要道,日后便可与兄长互通有无。”

“则我之所有,亦为兄长所有,我之所得,亦可分享与兄长,岂不比区区一谋士更有助益?”

秦萧见得多了,已经不惊讶崔芜的大心胸、大气魄,只道:“阿芜这话,秦某记下了,日后若缺什么短什么,向你张口,你可不能推脱。”

崔芜大言不惭:“但凡兄长开口,便是我的身家性命……”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引得秦萧回头看来:“若是要你的身家性命,你当如何?”

崔芜正等着他发问,闻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兄长若要,最多分一半出去,再多就给不起了——兄长素来心疼阿芜,想必也不忍心真要了我性命吧?”

秦萧有些想笑,却忍住了,故意冷哼:“崔使君何时这般慷慨大方?倒是叫秦某受宠若惊。”

崔芜喊屈:“我什么时候不慷慨大方了?对自家兄长,我一向很舍得的。”

秦萧背手身后,悠悠道:“是吗?那白日里在伤兵营,是谁对着秦某满心不耐烦来着?”

崔芜:“……”

阖着她岔了半天话题,这位还记着呢。

然而崔使君没别的好处,平生三样本事——能说会谋脸皮厚,见秦萧大有算旧账之意,立刻掩嘴打了个哈欠:“哎呀,两天一宿没睡,可把我困得不行……兄长别介意,我浅眯一会儿。”

说着,寻了处瞭望用的箭楼,往桌前一坐,果然趴案上闭了眼。

秦萧原以为她只是装模做样,没想到崔芜两日没睡,是真累狠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打起细细的小呼噜。

秦萧哑然,眼看箭楼处在风口位置,往来俱是呼啸凌厉,遂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末了没忍住,抬手在她发顶摁了摁。

“今日姑且放你一马,”他低低垂眸,眼角收敛成近乎温柔的弧线,“下回可没这么容易揭过去。”

崔芜睡得无知无觉,还打起了细细的小呼噜。

这二位并不知晓,远处望楼上,两道人影并肩而坐,正注视着这边。

“我就说你家少帅对我家使君有图谋,”丁钰解开随身布囊,摸出一粒花生丢进嘴里,“瞧着多正经似的,敢情也有被美色迷了眼的一天。”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颜适倒是看得开,趁着丁钰不留神,从他护食护得贼紧的爪子里抢了一把,“要我说,真成了也没啥不好,咱们两家以后可真成了一家人。”

丁钰:“成不了。”

他语气平淡,却斩钉截铁。颜适原是半开玩笑,听了这话,却有了几分较真的意思。

“为何?我家少帅人品、相貌、气度,哪一样配不上你家使君了?”

丁钰慢条斯理:“哪一样都配得上,只是我问你,若是两家人成了一家人,以后遇事听谁的?”

颜适不由一愣。

第83章

从察觉到秦萧的心思起, 丁钰就防他防得厉害。一开始是担心这小子花言巧语骗了崔芜,后来发现不对,这人脑子里就没长“花言巧语”这根弦, 他跟崔芜碰到一块,还不知谁骗谁。

于是逐渐转了心思, 从最初防着秦萧,变成替他捏把汗。

摸着良心说,秦萧是个极出色的男子, 容貌上佳气度稳重, 沙场征伐更是悍勇无双。最难得的是,他人品贵重君子心性,从不因崔芜的女子身份而欺辱轻慢,反而以平等的姿态感佩她的胸怀、赞赏她的才具。

这是世间多少须眉男儿都做不到的。

即便是存心找茬的丁钰也不得不承认,对秦萧,自己实在挑不出多少毛病。如果崔芜是寻常人家的小女儿, 他说不定就认了, 寻个机会向秦萧把话挑明,只要对方愿意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他也乐见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崔芜偏偏不是。

“崔使君非是寻常人家的闺女, 她乃五州之主,麾下强兵已达六千,虽还比不上安西军,却也算得上一方豪强,”丁钰说,“自古一山不容二虎,咱两家要真成了一家人,遇事不决, 是听你家少帅的,还是听我家使君的?”

颜适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毕竟年少,甚至比崔芜还小上两岁,上了战阵固然无往而不利,可牵扯到这些权谋算计弯弯绕,脑子就有些不够使了。

正如他之所以说这话,只是单纯觉得崔芜相貌人品都配得上自家少帅,更要紧的是,自家少帅也对人家姑娘颇为上心——当初缴来的小荷包,到现在还搁怀里揣着,片刻不离身。

反正两家关系亲近,若能亲上加亲,也算是一桩佳话。

却从没考虑过两家真成了一家,话事权掌握在谁手上的问题。

但丁钰想到了。

“我家崔使君可不是甘心困于后院伺候男人的女子,”他叹了口气,“就她那脾气,比寻常男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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