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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顿住,抬手向前一点,崔芜抻着脖子看过去,眼睛顿时亮了:“是马匹!”
她心下豁然开朗,在这个群雄割据的乱世,骑兵就是压箱底的王牌, 而要训练出一只精锐骑兵,优秀的战马必不可少。
不是谁都如河西一样得天独厚,坐拥后世最优渥的山丹军马场,旁的势力想要战马,除了巧取豪夺,最便利的自然是与蕃人易货。
毕竟在这个时代,公认最好的战马是来自塞外的西域良驹,这一点毋庸置疑。
崔芜不懂相马,只是看个热闹,但即便是她这等外行人也看得出,围在圈中的马匹身量高大、鬃毛浓密,四肢筋骨修长有力,仰头嘶鸣的神态格外精神——可比她骑来的那头坐骑强多了。
“果然是好马,”崔芜一笑,又好奇地打量蕃商,“怎么交易?”
蕃商粗通汉文,见崔芜虽是男装打扮,然则身量纤细、眉眼精致,怎么瞧都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正有心狮子大开口,忽见缀在不远处的几个男人围拢过来,个个手摁佩刀神色冷峻,看模样似是侍卫之流的人物。
再回忆起朔方城易主的传闻,以及连日来巡防严密的精锐士卒,这嘴便无论如何不敢开大了。
“两、两石粮食,或者两袋盐巴,都行,”他战战兢兢,甚至略带点赔笑,“小……郎君想要吗?我给你挑匹好马,母的,温驯,不耍性子,跑得也快。”
崔芜有点心动,正想寻秦萧帮着相看,转头却不见了秦帅身影。再一看,秦萧不知何时绕到马厩内侧,也不嫌屎尿横流的地面污秽,撩袍半蹲下身,专心致志地打量着什么。
崔芜虽爱洁,到底好奇更甚,皱着鼻子踮着脚走过去,探头一瞧:“哟,是匹小马,瞧着还没长成……哎呀,这是病了吗?”
只见胡乱堆放的稻草深处,横卧着一匹小小的枣红马。虽然身形不高,皮毛上也沾了不少污秽,但尚算干净的几处皮毛却闪烁着极罕见的丝绸般的光泽,映着阳光,如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崔芜“咦”了一声,与秦萧并肩蹲下,偏头打量那喘息艰难的枣红马:“这是……”
秦萧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有种竭力压抑的喜悦与兴奋:“是汗血宝马!”
崔芜到了嘴边的后世名词嘎嘣一下,被自己咽了回去。
“汗血宝马”于后世人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西汉武帝时不惜发动对大宛的战争,只为了争夺几匹汗血宝马。到了后世,一部脍炙人口的武侠小说横空出世,虽以“射雕”为名,频繁出场的汗血小红马却实打实地抢了不少镜。
不过在另一个时空,汗血马的官方名称叫作“阿哈尔捷金马”。这种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体态匀称,威武剽悍,即便在骑兵几乎退出历史舞台的现代,依然为爱马者广泛吹捧。
崔芜没见过金马本尊,但闲暇时刷B站,倒也见过金马模样——其中有匹枣红马,就与眼前这匹小马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这小红马躺于污秽的干草堆中,不仅有明显的咳嗽流鼻沫症状,胸腹亦是剧烈起伏,每喘一口气都要用尽全力似的,显然病得不轻。
那贩马的蕃商走过来:“这马得了马瘟,瞧着是不成了,你若想要,便宜点牵走吧。”
秦萧面露不忍,看得出是真心喜爱这匹小马,然而马瘟会过给其他马匹,他举棋不定,只得看向崔芜。
崔芜面无表情:“兄长看我做什么?我是治人的大夫,可不会医马。”
秦萧亦知为难了崔芜,只是他领安西铁骑多年,自然也懂得相马,眼看这小马再过几个月就能长成惊艳天下的神驹,却要死在这肮脏的草堆之中,如何能不惋惜、不心痛?
“罢了,”他说,“生死由命,天意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
说着便要站起身。
崔芜却探出手,拽住他袖口。
秦萧诧异低头,只见崔芜不嫌污秽地伸出手,先扒开小马眼皮仔细瞧了瞧,又生掰开它的嘴,检查了舌头。
舌苔黄,流浓鼻涕呈铁锈色,眼结膜却并无潮红或是羞明流泪的迹象。
“还好,”她说,“不像是马瘟,应该只是得了肺炎……也就是实热蕴结于肺。”
秦萧本已死了大半的心瞬间重燃火苗,又蹲了回去:“你会医马?”
崔芜:“不会。”
秦萧:“……”
崔芜好似将之前被秦萧逗弄的债都还了回来,故意忽上忽下地吊了他片刻,方慢悠悠地说:“我虽不会医马,但见过类似的症状,或可一试。”
她从哪见过同样的症状?
答案自然是上辈子。
上辈子,崔芜学了外科,与她一起长大的发小却成了一名光荣的兽医。两人假期聚会,没少聊彼此遇到的疑难杂症,有一回,闺蜜就提到自己随导师前往内蒙古时,遇到的一桩病例。
“……得病的是一头三岁左右的母马,浑身雪白,长得可好看了。可惜得了肺炎,呼吸困难,还发着高烧,流的鼻涕都是铁锈色。”
“我导师说,这是大叶性肺炎,好几个壮小伙子围着马厩,好不容易把药给病马灌了进去。”
光说不算,她还拍了治疗病驹的小视频,举着给崔芜看了。
崔芜印象很清楚,视频中的病驹症状与眼前的小红马如出一辙。
得病的不是人,崔芜胆子大了许多,起身跟蕃人马贩讨价还价。马贩见他二人真心想买,原还有意抬高价码,崔芜直接来了句:“一袋粟米,乐意卖就卖,不乐意就算,反正这小马最多两天就得去见阎王爷,到时你马财两空,得了瘟疫而死的马,连肉都吃不得。”
一句话说得蕃商没了音,只得答应将马驹低价卖给崔芜。
消息传回节度使府,安西众将也好,崔芜麾下也罢,都惊了。他们在这儿唇枪舌剑辩得不亦乐乎,秦萧倒好,带着崔芜去城里溜达一圈,旁的什么也没买,单单弄回来一匹马……还是个得病的驹子。
这马驹是用金子铸的吗?
一时间,众人不争也不吵,颇有默契地暂停谈判,一起移驾后院马厩。
看新鲜。
因着担心马驹所得是马瘟,小红马没有和旁的军马一处驯养,而是一匹马单独一间。马厩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小红马独自躺在稻草里,肚腹剧烈起伏,不时发出痛苦的嘶鸣。
秦萧也不需亲兵代劳,亲自挽了衣袖,用柔软的麻布蘸了水,一点点擦净马驹身上的污秽。
小红马大约是难受得紧,喘息越来越急促,大眼睛的长睫毛上结了一层泪膜。
饶是秦萧老成持重,见状也忍不住摸了摸小马脑袋,温言安抚道:“已经去熬药了,再忍耐一下,很快就不难受了。”
小马虽是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