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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法交代。

罗四郎苦着脸:“秦帅,这价钱……”

“罗四郎君最好明白一件事,”秦萧曲指敲了敲矮案,语气十分平和,态度却不容更改,“秦某不是与你商量,只是在告知于你。”

“秦某今日愿将罗四郎君奉为座上宾,是因为你我之间还有交易可谈。但若罗四郎君不想同秦某谈交易,那也无妨,之前的旧账,咱们大可摆在台面上算清楚。”

罗四郎骤然噤声。

这就是崔芜明知罗四郎对自己意图不轨,却仍执意留在客栈的缘故。她拿自己作饵布局,就是要引罗四郎上钩,将一个大把柄送到秦萧手里,作为日后交易的谈判筹码。

虽说中间出了些许岔子,生出没必要的波折,但兜兜转转一圈,居然还是达成了原先的目的。

罗四郎心知肚明,秦萧领兵多年,又手握安西四郡,对付他一个小小的行商不过一句话的事。他深深吸气,再抬头时,已是温恭端谨,毫无破绽:“秦帅所言,在下听明白了。在下以为,这份契书十分合理,在下这就修书襄阳,筹备货物北上。”

他倒也乖觉,心知秦萧定是要扣下自己做人质,因此压根不提亲身回襄阳,只说让心腹管事代为跑腿。

崔芜对他的识相很满意。

罗四郎瞄了孙彦一眼,后者会意开口:“其实,我江南也盛产茶叶。秦帅若是有意,我亦可与家父修书一封,谈一谈这门生意。”

秦萧沉吟不语。

崔芜得盖昀指点,这些时日没少修行权谋之术,稍一思忖就洞悉孙彦用意——他麾下部曲已带着盖昀拟好的手书远赴江南,倘若孙昭得知自己寄以厚望的长子为了一个女人阴沟里翻船,还得赔上数十万石粮食去赎他,即便将人平安救出,心里也难免落下疙瘩,说不定还会重新考量继承人选。

但孙彦主动提出这门生意,他留在凉州的性质就变了,从“被扣作人质”转为“以身为饵促成江南与西北的盟约”,更为江南另辟财道,带回一桩价值数十万贯的大生意。

纵然孙夫人与他那胞弟日后想拿这桩事做文章,他也有法子把话圆回来,不至于毫无还手余地。

“高!”崔芜虽不齿孙彦为人,亦不得不佩服他应变的本事,“实在是高!”

这其实是一桩合则两利的买卖,他们又扣着孙彦在手,不怕江南耍花样。只不过……

秦萧将视线投向崔芜,示意她来做这个决定。

崔芜笑了笑:“送上门的买卖,有钱为何不赚?只是茶叶的品类、分量、价码,以及交付日期,都得由我方议定。”

孙彦磨了磨牙,却知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一切照崔使君的意思就是。”

按说生意谈到这儿,该敲定的细节都定了,蛮可以散了。谁知这时,一直不动如山的盖昀忽然开了口:“使君稍待,昀有一事想与秦帅商议。”

第118章

所有人的视线投向盖昀。

秦萧心知盖昀是崔芜几经波折请出山的, 隐为她麾下谋士第一人,开口时多了三分客气:“先生有何见教?”

盖昀不着痕迹地瞥向崔芜:“见教不敢当。只是见我家使君孤身一人,从未得过亲长照拂。如今贵我两家既为盟约, 秦帅又与我家使君交好,不如由我家使君认您为义父, 日后也更亲近些。”

“不知秦帅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堂上瞬间安静,所有投向盖昀的目光均转向两位当事人。

崔芜几乎与秦萧同时开口:“绝对不可!”

盖昀微挑长眉。

崔芜道:“我与兄长原是平辈论交, 照先生这么说, 兄长岂不长了我一辈?再者,我与兄长原只差六岁,认义父之说,实在不妥。”

盖昀暗赞崔芜聪慧,立刻改了话音:“不错不错,是盖某想岔了。”

又顺理成章地带出真实用意:“既如此, 使君与秦帅结为异姓兄妹, 日后相互照拂,无分彼此, 岂非美事一桩?”

这一回, 崔芜没再反对,而是与所有人一同看向高居上首的秦萧。

“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秦萧头一回知道“兄长”这个称呼也能暗藏杀机,捏着茶碗的手不觉攥紧了。

他明白盖昀的用意,亦知盖昀看穿了自己用心。这位洞悉人心的谋士唯恐秦萧有朝一日步上孙彦后尘,被“私情”和“女色”蒙蔽了视线,不管不顾要将两家盟约推到一个极危险的地步,是以先发制人,意图用一重“兄妹”名分, 将他拦在雷池另一边。

秦萧眼底横亘着阴霾,像是有风暴无声凝聚。然而他回眸瞥见孙彦,动荡的思绪忽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抚平了。

垂眸片刻,秦萧平静问道:“这是崔使君的想法?”

崔芜迎上秦萧视线,端起毫无破绽的笑意:“能与秦帅结为兄妹,是崔某高攀,只不知秦帅是否愿意?”

秦萧沉默思索,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复,他的一句话或将决定两家盟约的走向。

满堂沉寂中,只听秦萧缓缓道:“秦某……求之不得。”

崔芜攥紧衣角的手指悄然松开了。

是了,秦萧就是这样,纵然有与她意见不合的时候,却从未让她失望过。 w?a?n?g?址?F?a?布?y?e??????ù???e?n??????2???????????

一旦她做出决定,即便有损他的利益,可只要她坚持,他一定是主动退让的那个,从没有改变过。

这一刻,崔芜再也欺骗不了自己,秦萧的心意,比她想得深得多,也真得多。

然而她不打算给出任何回应,也不想放任私情泛滥,最终威胁到掌控手中的权柄,只能以冷漠克制相对。

很快,明堂内一应零碎摆设被挪开,堂前多了一道香案。一众人等分列两排,见证这两位当世豪强在案前跪下。

崔芜依然是利索的翻领胡服,虽是男装打扮,跪下去的身姿却娉娉袅袅:“皇天在上,崔芜今日与河西秦萧结拜为兄妹,此后肝胆相照,守望互助,绝不相负。”

秦萧撩袍跪地,忍不住打量过她一眼。

崔芜只道了名姓,却未说明来历,可见身陷江南那十余年于她着实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宁可一力抹去,做一个没有来历的无根之人。

可人活一世,手里总得抓着点什么,崔芜又不是耽于情爱的性子,所能抓紧的不只剩手中权柄?

他过分锋锐的目光微微和软,洞悉了她从不显露人前的不安与软弱。

“河西秦萧与崔芜结为兄妹,”他效仿崔芜的话说道,“日后守望扶持、永不相负,天地为鉴,日月为证。”

言罢,两人对着香案三叩首,又各自饮下事先备好的结义酒。

秦萧摔了酒碗,碎瓷飞溅中,他道:“如此,阿芜可放心了?”

崔芜回以一笑:“多谢兄长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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