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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比自己的亲骨肉还重要?”

“不是吗?”崔芜淡笑,“这个世上,父子可以反目,夫妻可以成仇,怀胎十月的骨肉可以反□□一刀,变成禁锢我的狗链子,唯有权势,从不相负。”

“只要是脑子没进水,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

这大概是孙彦与崔芜重逢以来,最接近“交心”的一次相谈,结果却让他难以接受。

直到翌日一早,孙家车队启程南归,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一个母亲,怎会将身外物看得比亲生骨肉还重要?

一个女人,哪来那么大的野心,那么强的魄力,那么狠的手段?

孙彦百思不得其解,也没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盖因在这个世道中,男人见惯了卑弱柔婉贤良淑德的女性,想不到还有如崔芜这般离经叛道又杀伐决断的货色。

他们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和处事逻辑,亦不能预测她的下一步会怎么走,只能处处吃瘪。

但孙彦不甘心。

“父亲身边的几个姬妾,哪个不是想着盼着有个孩子?自己的亲骨肉,生下来就是一辈子的依靠,怎会如她一样狠心,说不要就不要了?”实在想不通,他只能询问寒汀,“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寒汀听了自家郎君这语气就头皮发麻,意识到他还未曾对崔芜断了念头。

这一趟凉州之行,代价实在过分惨重,如果类似的事再来一回,寒汀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郎君,”他再小心、再谨慎,还是忍不住问出一个如鲠在喉的疑问,“您身份贵重,想要怎样的贤良女子不能?即便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只要您一句话,也未必寻不到。”

“为何非得、非得跟崔使君耗下去?”

孙彦脸色微沉。

这个问题他其实也问过自己无数回,想他镇海军节度使嫡长子的尊贵身份,江东孙氏的正牌继承人,什么样的如花美眷得不到?为何偏要与崔芜这根硬骨头过不去?

不是没想过干脆放手,却又着实不甘。

不甘那些在他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缱绻恩情,于她只是一文不值;不甘好容易与她孕育的孩儿,被她当累赘一样毫不留情地舍弃;不甘原本唾手可得的女人,就这么逃脱掌握,从此站在他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处,再也不可能得到。

更有甚者,这也许是他一辈子只此一回的心动,遇上了,欢喜了,就是这么不讲理。

哪有那么多条件和理由?

“她为了摆脱我,连亲骨肉都能流掉,我岂能让她如愿?”到头来,孙彦只给出这样一个苍白无力的理由,“她倒是提醒我了,她如今是关中十三州的主君,若娶了她,岂不等于将关中十三州握于掌中?”

“届时父亲在江南,我于关中,两处遥相呼应,何愁不能钳制晋帝、成就大业?”

寒汀:“……”

这话乍一听有理,若两处真都姓了孙,确是美事一桩。

可自家郎君怎就不想想,以崔芜那杀伐决断的性子,如何能容忍旁人染指权柄?

只怕自家郎君刚提个话头,就被她一声令下乱刀剁碎。

许是寒汀欲言又止的表情太明显,孙彦冷哼一声:“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硬来的——若真能成就大业,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母仪天下高高在上,不愁她不动心。”

崔芜不是视权柄重逾一切吗?无妨,他给她便是!

未来的六宫之主,执掌凤印、荣耀加身,以出身楚馆的风尘女子而至此,称得上一步登天。

到时,看崔芜还能用何种理由推拒。

***

崔芜并不清楚孙彦心里打的主意,若是知道了,估计一个大嘴巴子直接抽过去。

真当她是没见识的楚馆小女,随便画个大饼就能糊弄过去?

退一万步说,即便孙彦是真心的,即便他江东孙氏真有魄力一统天下,所谓的“皇后”也不过是困在后宫的金贵摆设,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或是跟妃嫔斗个你死我活,一辈子迈不出四方院墙。

哪比得上自己当家作主,谕令出口如臂指使来得痛快。

赶走了扫人兴的讨厌鬼,崔芜终于能将全副心思放在制药上。可惜她大概是流年不利,或者是运气在打天下时用得差不多,虽然屡败屡战,却是屡战屡败。

眼看天气渐冷,培养皿里的霉菌亦是没精打采的,崔芜叹了口气,吩咐阿绰将东西挪到后院,预备着来年春暖花开接着再战。

但这并不意味着崔使君没事做了,事实上,有了上一年的前车之鉴,她今年刚入冬就忙活起来——老百姓的存粮够吃吗,需不需要开仓赈济?

民居房舍是否结实,要不要出动士卒帮着修缮?

保暖措施足够吗,柴薪炭火可是每家都有?

冬衣可都备足了?即便棉絮羊毛不够分,至少得有件粗麻衣裳挡风防寒。

虽都是些琐碎小事,却与百姓生计息息相关,容不得丝毫大意。

在连轴转的奔忙中,时间悄无声息地步入腊月。

来自凉州的年礼送进了凤翔王府。

第134章

年礼这等小事原本不必崔使君亲自出面, 然而听说是凉州送来的,她立刻放下手头纷繁错杂的公务,亲自赶去后院。

再一看, 前来送礼的居然是颜适,顿时乐了。

“兄长是怎么想的?送个年礼而已, 居然让你亲自跑一趟?”崔芜笑道,“大材小用,他也舍得?”

安西众将中, 颜适与崔芜最为相熟, 说起话来少了许多顾虑,当下嬉皮笑脸道:“与少帅无关,是我自己主动请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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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芜挑了挑眉。

颜适涎着脸:“听少帅说,崔使君府上研究出不少时新的菜色?花门楼是专门接待豪商巨贾用的,一顿花销抵得上我三个月俸禄,可是吃不起。没法子, 只好讨了少帅的差事, 上门向使君蹭饭了。”

崔芜:“……那做菜的方子我也没藏着,都给兄长了, 你问他要不就行了?”

颜适振振有词:“我家少帅抠得很, 哪舍得用豆子酿酱油,用红糖炒糖色?”

“军营里吃的都是大锅饭,拿油布醋布蘸一下锅底,就当是见油花了,哎哟喂,那叫一个清汤寡水,嘴巴都淡出鸟了。”

崔芜先还板着正经的神色,听颜适越说越可怜, 一个没忍住,终于笑出了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兄长连顿饱饭都不给你吃呢,”她说,“跟我这儿抱怨也就算了,可别当着旁人乱说,平白败坏兄长名声。”

颜适道:“使君让我过足了嘴瘾,我就不说少帅坏话。”

崔芜终于明白秦萧为何动不动就敲她额角,实在是遇到这等滚刀肉,不直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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