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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铁。
第158章
河西与幽云相隔遥远, 两军主帅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好比三年前,颜适领兵奇袭阴山脚下的党项驻地, 两人就曾隔空交过一轮手。
一面之缘,足够耶律璟确认, 秦萧是个危险人物,兴许是他征服中原最大的阻碍。
他的判断很准确。
秦氏亲兵人数不多,却是久经沙场, 几乎立刻稳住了城楼局势。冲上城楼的铁勒士兵遭到斩杀, 云梯被掀翻。倪章领着另一组亲兵,携城中青壮赶往城门,用拒马推、用石头砸,甚至用血肉之躯硬堵,生生将铁勒精锐挡在城门外。
与此同时,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句俗语得到验证。有了安西主帅亲自坐镇, 原本的乌合之众像是得了主心骨, 散沙凝聚,成了不可撼动的堤坝。铁勒人掀起冲锋的怒潮, 一波波扑向城楼, 又被挡在城墙之外。
秦萧的陌刀在城墙上施展不开,换成寻常长刀依然所向披靡。不过片刻,他身侧半丈已然清空,尸首倒了遍地,俱是一刀封喉。
但这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因为城中守军堪堪过千,围城铁骑却有上万之众。他们一波波被击退,又一波波卷土重来, 竟是打定车轮战的主意,要将守军生生耗死。
眼看云梯再次搭上城楼,秦萧不慌不忙张弓引弦,这一箭瞄准了铁勒人的红底狼旗,箭去如流星,三百步距离稍纵即逝,狰狞咆哮的狼头被撕扯出一道豁口。
天风呼啸,豁牙咧嘴的狼头愤怒咆哮,却已失了气势。
王旗被毁严重打击了攻城军的士气,趁此机会,守城军将数口两人合抱的大锅抬上城楼。刚烧开的沸水居高泼下,攀爬云梯的铁勒人被浇了个正着。
这滋味可比热水澡酸爽多了,铁勒人活像被水漫老巢的大耗子,嗷嗷叫着原地起跳,以各种姿势自由落体。
鏖战从天光乍明一直持续到夕晖散尽,眼看强攻无果,耶律璟终于鸣金收兵。受伤的士卒亦被抬回营中,医工粗略瞧过,眉头皱得死紧。
“殿下恕罪,”老医工颤颤巍巍,“老朽实在、实在是无能为力。”
耶律璟皱眉:“他们只是烫伤,骨头和要害都还好好的,你连试试都不肯吗?”
老医工摇了摇头:“殿下有所不知,这些中原人太歹毒了,在沸水里加入了金汁!”
耶律璟微微色变。
所谓“金汁”,其实就是粪水,恶心还在其次,一旦烫伤皮肉,极易造成伤口感染,哪怕没伤及要害,也能要了人命。
当然,古代不懂细菌知识,更没有“感染”这个概念,但金汁伤人会造成伤口溃烂这个常识,耶律璟还是清楚的。
他犹不死心地问道:“当真没别的法子?”
老医工叹了口气:“老朽能力有限,实在没法起死回生,请殿下恕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耶律璟心头极轻微地震动了下,由“起死回生”四个字联想起一道纤瘦身影。
然而只是一瞬,他就将脑中画面强行抹去。
“我就不信,这世间除了那女人,再找不出第二个名医,”耶律璟想罢,厉声下令,“把方圆三十里的名医都找来,谁能医好将士,赏赐万金!”
医工和亲兵面面相觑,随即将视线投向夜色深处的太原城。
乱世之中,纵有名医,也多半隐入大城谋生,哪那么容易寻来?
但其实,即便是铁勒人眼中物资丰饶的中原大城,也面临着缺医少粮的窘境。一场大战下来,守城军伤亡过百,秦氏亲兵亦伤了两人。城中郎中不足,幸而亲兵跟着崔芜学过简单的外伤处理技法,倒也勉强应付得来。
秦萧没受伤,脸色却不太好看。他清点了守城兵力,发现不过千余左右,这显然不符合太原府的政治地位与军事意义。
个中缘由,旁人不明白,太原府长史却是最清楚不过。
“说来,此事下官也须负上责任。”
长史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真字。他与秦萧分属不同政权,按说不必自称“下官”,但公孙真心知肚明,太原府危在旦夕,秦萧麾下的安西军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为求守住城池,他宁可对秦萧服软示弱。
“之前的刘刺史乃是杜相爷的亲信,为其马首是瞻,”公孙真叹息道,“陛下病重,太子年幼,宫城实则落入宁王掌控。而宁王与杜相不睦,是众所周知之事。”
秦萧对后晋朝堂亦有了解,知道这位宁王殿下乃是晋帝的侄儿。
“偏偏两月前,京中传来消息,宁王发动宫变,已然自立登基。杜相深知宁王性情,决计容不下自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与铁勒人里应外合,撤走守军,纵胡骑南下。”
“下官曾苦劝刺史,以城中百姓为重,莫要因一己私心罔顾大局。刺史明面上有所触动,谁知私底下还是撤走大军、运走粮草,这、这是要将太原府数万百姓拱手送与铁勒人啊!”
公孙真越说越激动,忽而向秦萧郑重施礼:“下官知道我朝与河西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可百姓无辜!下官斗胆,恳请秦帅暂留太原,护我百姓不为外族屠戮!”
言罢,一揖到底。
秦萧没说什么,一旁的亲兵却是面露不忿。等公孙真离去,他迫不及待道:“这人也太得寸进尺了!少帅助他打退铁勒攻城,已是仁至义尽,他竟敢以百姓相胁,逼您留下卖命,这简直、简直……”
简直太无耻,太没下限,太不是东西了!
秦萧沉默片刻:“他也是没法子,只能出此下策。”
城中大军都被调走,若不拉外援,这偌大的空城岂不任人屠戮?
亲兵仍是愤懑:“可铁勒人来势汹汹,城中却是兵力空虚,粮草不足,失守只是迟早的事。”
他拿眼觑着秦萧,小心翼翼道:“若是现在带着大小姐突围,趁着铁勒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卑下们还有一拼之力。”
秦萧捏着拇指关节,半晌没言语。
留给他思索的时间并不多,翌日黎明,天光尚未亮起,铁勒攻城的喊杀声已然传来。这一回的攻势比前日更猛烈,人未至,密集如雨的弩箭先扑上城头。
安西少帅固然杀伐决断,却也做不到眼看太原城破,满城百姓沦为刀下鱼肉。他亲上城楼,长弓引箭,每一发都必带走一条人命,最近的一箭居然直奔黄金大帐,与帐中督战的耶律璟只有毫厘之差。
箭杆钉入木柱,箭羽犹在微微震颤。饶是耶律璟久经戎马,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阴沉着脸色:“太原城拿不拿得下姑且不论,今日必须留下秦萧!”
他掠了亲兵一眼:“把那些人带上来!”
亲兵会意,下去传令。须臾,猛烈的攻势忽然暂缓,远处严整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