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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眼看着我爹娘惨死,如今去了我这个眼中钉,不正合心意?做什么非要强人所难!”
秦萧不惧铁勒铁骑,无畏大漠风沙,却拿这小侄女着实没法。待要解释昔年旧事,这小小女子却是生于内宅、长于深闺,一辈子所见不过四方院墙,如何能明白战事险恶、时局艰难?
末了只道:“纵是你爹娘都不在了,你也是秦氏嫡女,身份贵重。”
“有人为了摆脱贱妾之名,不惜逃出院墙、以命相拼,你却自己送上门去。你扪心自问,如何对得起你母亲多年教诲,又如何对得住河西秦氏百年令名!”
秦萧字字恳切,奈何秦佩玦被怨恨蒙蔽了心智,咬死要嫁孙彦,说什么也拗不过性子。
她到底是姑娘家,秦萧没法像对待下属那般直接将人绑了带走,平复了下心绪问道:“你口口声声要随孙彦回江南,他人呢?为何将你一个人丢在客栈中?”
秦佩玦还嘴硬:“孙郎要我在太原府等他,他定会来接我。”
秦萧瞳仁极快地收缩了下:“他让你在太原府等他?他没与你一路同行?”
秦佩玦尚未领会他言外之意:“他、他说有要事处理,半路与我分开了……”
秦萧沉声:“途中暗记还有那个‘玦’字,可是你留下的?”
秦佩玦茫然点头:“孙郎让我留下暗记,他好一路跟上。”
多年来沙场征战的直觉凝成一根针,刺中了最敏锐的那根弦。秦萧在一瞬间串联起所有疑问——孙彦是故意的!
什么让秦佩玦在太原府等他,纯属扯淡!孙彦的目的只有一个,以秦佩玦为饵,沿途留下安西军特有的暗记,将秦萧引至太原。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秦萧蓦地拍案:“来人!”
门外亲兵应声而入:“主子有何吩咐?”
秦萧:“派人盯紧太原府衙,确认有无异动。联系城外的燕七和倪章……”
话没说完,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亲兵在外回禀:“少帅,燕七和倪章有要事禀报。”
秦萧掠了眼秦佩玦,起身走了出去。
依着常理,城门夜晚关闭,城外亲兵本无可能回返。但燕七和倪章不仅回来了,还神色匆忙,两鬓挂上深重的露水。
“少帅!”两人单膝跪地,“属下探知,太原府衙空虚,刺史于三日前弃城而逃,只是城中守军尚不知晓此事,长史封锁了消息,是以城中还能正常运作。”
“虽如此,守城士卒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城防极为松懈,轻易就能混入城中。”
秦萧将窗扉推开半边,呼啸风声瞬间大作。浓云沉沉压于檐角,人间灯火在风雨欲来中飘摇不定。
“孙彦以佩娘为饵,将我引来太原,绝非偶然,”秦萧说,“他在凉州城内吃了大亏,视秦某为心腹大患。我原以为他诱拐佩娘,是为了挟制我,如今看来,他更想要我性命。”
亲兵惊愕:“少帅何出此言?”
秦萧欲言又止,却只道:“留下一半人手保护大小姐,燕七与倪章随我去见府衙,我有话问长史……”
如果孙彦确乎有意将秦萧引来此地,什么样的手段能令久经沙场的悍将困死城中?
秦萧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可惜事与愿违。
翌日黎明,第一缕晨光躲于浓云之后,迟迟不肯降临大地。远处山丘浮起隐晦轮廓,乌泱泱的阴影潮水般奔涌城下。
那是无数身披铁甲的精锐重甲,居中一面旗帜飘扬,鲜红底色之上,狰狞狼头仰天咆哮。
虽然秦萧在西域被称作“中原狼王”,但所有人都知道,狼头,是铁勒王旗的象征。
城门守军原属晋帝麾下,这些年没少经历外敌侵扰,却还是头一回见识这么大的阵仗。黑沉沉的浓影像是压在心头,领兵的校尉头一个回过神,没命敲响示警铜锣:“敌袭!是铁勒人!”
惊天动地的一嗓子,撕裂了边陲重镇粉饰太平的宁静。
更不巧的是,此次统领铁勒铁骑的,正是让崔芜极为忌惮的耶律璟。
旷野立起金色大帐,胡床上蒙着一整张毫无杂色的雪狼皮。身披皮甲的铁勒主帅倚着狼皮,饶有兴味地转动着一枚雕作狼头的黄金戒指。
“中原人管那座城池背后的土地叫‘兵家必争之地’,”他问身边的副将,“你知道为什么吗?”
副将名叫“窟哥”,是个魁梧汉子,头发扎成小辫,狼一般犀利的眼里露出贪婪神色:“因为那里藏着挖不完的铁矿和吃不光的粮食,能铸造出用不尽的兵器,就算是冬天也不会有人饿死。”
“那是一个理由,”耶律璟说,“更重要的是,那是中原人的门户,只要撞开那座城门,中原人的士气和防线就会溃散大半。我们的勇士可以轻松踏上那片富饶的土地,就像狼群捕猎绵羊一样容易。”
窟哥舔了舔嘴角,徐徐拔出腰间的狼牙刀:“请您下令吧,咱们的勇士已经迫不及待了。”
耶律璟竖起手掌,下一瞬,尖利的号角响彻天际。狼群们露出嗜血的爪牙,咆哮着冲向伤痕累累的城墙。
这是一场攻城战,而且是攻守双方实力对比悬殊的碾压战。
巨木撞向城门,云梯搭上城墙,乌泱泱的潮水自墙根漫上墙头。稀稀拉拉的箭矢不足以抵挡猛兽的脚步,狼群们张开血口,咬住猎物脆弱的咽喉。
长刀破空,刀光森寒,守城士卒人头落地,鲜血泼满尘埃。
扼守中原门户的城池在怒潮冲撞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城门瑟瑟战栗,攻城部队很快取得突破性进展。
随着第一个铁勒人登上城楼,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金帐之中,窟哥仰天大笑:“恭喜殿下!您心心念念要撞开中原人的城门,让那门后的的肥沃土地变成咱们的跑马场,这个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咱们会有吃不完的粮食,中原的两脚羊将匍匐在您脚下。”
耶律璟却谨慎得多:“别小看这些中原人,他们也许看起来软弱,却能爆发出你想象不到的力量。”
窟哥不以为然:“羊就是羊,就算长着长角也变不成猛兽。听说中原人的大官已经跑了,这里只是一座空城,咱们……”
他话没说完,就被极劲厉的风声打断了。
那是一支冷铁长矢,迅如雷霆、不期而至,裹挟着森然煞气,洞穿了窟哥咽喉。
壮如巨熊的铁勒副将仰面倒下,金帐震得“轰隆”作响。耶律璟悚然起身,皮靴却踩进血水汇聚成的浅泊。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短兵相接的两军,与城楼上的某道身影交汇一处。
“我就说,不能小看了中原人,”耶律璟喃喃自语,“看来,我遇到了一位老朋友。”
城楼之上,秦萧收了长弓,望向黄金大帐的视线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