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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也该回去了——听说这些时日,二郎君动作频繁,好些跟随大人多年的老人,都被二郎君收揽麾下。咱们,不能再耽搁了。”
孙彦两腮绷紧,缓缓睁开双眼。
是了,崔芜冷心冷肺,不受恩情困囿,能折服她的唯有权柄二字。他必须执掌江东,坐拥南半壁江山,才有与她分庭抗礼的资格。
他胸口深深起伏,下定决断:“回……江东。”
窥视太原府的眼睛暂时消失,却不意味着崔芜的麻烦终结。称王是新的开始,她的每一步都必须踩稳踏实,不能给对手留下可供拿捏的破绽。
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崔芜召见了崔十四郎。
这其实很不合情理,因为崔十四郎为她运来了关键的粮草,解了太原府的燃眉之急。但崔十四郎并没有心生抱怨,再次踏进府衙正堂时,他理袍袖、整衣冠,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礼。
“草民见过北竞王殿下。”
崔芜端坐案后,手边摊开一份太原府最近三年的税赋账目:“起来说话吧。”
崔十四郎直起身,然后双手交扣,再次跪拜:“草民特来向北竞王殿下请罪。”
崔芜在墨池中匀了匀笔锋,头也不抬:“十四郎送来粮草,乃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崔十四郎咬了咬牙:“草民叔父眼光浅薄,私扣粮草,险些坏了殿下大事……还请殿下大人大量,饶他性命。”
崔芜笑了笑,放下笔杆。
“你叔父坏我大事,确实该死,但幸好,他养了一个好侄子,”她说,“行了,起来说话吧。”
崔十四郎依言起身,发现手心里捏出一把滑腻腻的冷汗。
崔芜出兵前交给他一项任务——借清河崔氏的人脉筹措粮草,支应大军。这事原不难办,奈何崔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如崔十四郎一般慧眼识珠,敢将重筹押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却是不屑。
一个女人,如何成千古功勋、谋万世基业?
一个女人,又如何配与百年名门、簪缨世家的清河崔氏合作?
于是,本应运往河东的粮草被一位辈分颇高的本家叔父扣下,行程一误再误,险些将困守太原府的崔芜陷入绝境。
崔芜轻叩案面,阿绰入内奉上两杯热茶,又屏息噤声地退了出去。
“本王有些好奇,”崔芜问道,“你是如何凑齐粮草的?”
崔十四郎微微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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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草民名下略有薄产,先父早年南下行商,也颇有些人脉。托了他们的门路,散尽家财,总算又弄到一批粮草,只是紧赶慢赶,到底误了时限,还请殿下恕草民无能之过。”
说罢,又要跪下请罪。
崔芜见不得旁人动不动下跪,摆了摆手:“几十年的积累,就这么一朝散尽,你不心疼?”
崔十四郎坦然:“心疼。但草民明白,行商之要,贵乎一个‘信’字,若是失信于人,买卖也不必做了。”
“草民更知道,千金散尽还复来,凡事有舍才能有得。”
崔芜朱唇微抿,勾出薄艳笑意。
“所以我说,你是个聪明人,”她说,“这个道理说来容易,前人白纸黑字,谁都会背。可真正能参透做到的,世间寥寥。”
她思忖片刻,忽而道:“本王入主太原,正好度支房少了个能独当一面的主事,不知十四郎可愿屈就?”
崔十四郎大喜。
富贵险中求,他舍去多年积累,动用父亲留下的人脉,更不惜与族中长辈撕破脸皮,就是为了博取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从龙之功!
如今心愿达成,他城府再深,也难□□露喜色,当即撩袍拜倒:“草民……不,是下官,下官叩谢殿下。”
崔芜垂眸看着他,却只瞧见这人束着木簪的发顶。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古往今来的君王都爱命人下跪,每个人都将面孔藏在阴影中,不叫人瞧见,也不将真心思露出,君王瞧着他们,是否会心中疑惑,将那看似温驯的画皮揭开,底下藏着的究竟是绵羊,还是獠牙森森的豺狼鬼魅?
不过……都无妨,崔芜想,只要她手握重器、心坚如铁,不管绵羊还是豺狼,自能驱使驾驭、如臂指使。
她思量须臾,忽然道:“听你方才所言,你那叔父实在是年迈昏聩,由着这样的人执掌崔家,并非好事。”
“你说,若是换个年轻有能的上位主事,可镇得住崔家的场子?”
崔十四郎听懂了她话中暗示,眼神倏亮。
“承蒙殿下看重,”他行揖施礼,字句清朗,“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第167章
第一场冬雪席卷太原城时, 江南乱了。
暴乱的起因是立朝不久的江南国主孙昭。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就是为自己修建王陵。
这不是个小工程,风水要好, 气派要大,有些讲究的, 修个四五十年都不稀罕。于是乎,征调徭役势在必行,而且是人数空前众多的一次。
徭役是个苦差事, 不仅要卖力干活, 一分工钱拿不到,衣食住行也得自己负责。更有甚者,被征调走的多是壮年男子,门户的顶梁柱,留下孤儿寡母如何过活?
然而民间的哭嚎血泪传不进上位者耳朵,孙昭一意孤行, 各家男丁只能按期上路。
不愿去?
家中没壮丁?
官兵挨户搜查, 凡十五岁以上男子,直接绑了去。
生民泪血逆流成河, 就在这时, 一个自称“华岳神母”的女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边,用一套“普渡众生”的说辞,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一开始,百姓只为寻求心中寄托,也想求神明保佑千里之外的亲人安好。但是当消息传来,修建王陵的山谷发生地龙翻身,数以千计的壮丁被压在坍塌的山石下后,积攒多时的民怨一朝沸腾。
孙昭不愿这个不幸的消息妨碍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刻意封锁消息,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非但传了出来,连伤亡数目和名单都统计得明明白白,一个字不差地传入死难民工家属耳中。
那一个多月,民间哀鸿遍野,家家戴孝,纸钱比大雪先一步降临人间,将花红柳绿的江南福地覆盖在白茫茫之下。
而孙昭非但没给失去顶梁柱的民户发放抚恤金,反而因为民工伤亡惨重,要再征一批补充损失。
可想而知,这道旨意是如何令绝望的百姓雪上加霜。走投无路之际,有人将救命的树枝递来,任谁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哪管树枝另一头是普渡众生的金莲,还是披着人皮的鬼影?
很快,一场暴乱在孙氏父子治理多年的吴越之地崭露苗头。刚开始只是星星之火——几个村的百姓为了不让仅有的壮丁被抓走,与上门的官兵发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