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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旧日一样,极自然地去拉秦萧手腕:“刚好昨日送来了新鲜鹿肉,走,咱们烤肉喝酒去。”
秦萧身形却似单薄了许多,被林风一吹,轻飘飘退出半尺,没叫她碰上。
崔芜觉出异样:“怎么?你还生我的气吗?”
秦萧临阵杀伐暴戾,面对崔芜却只有温和从容。他站在那儿,身形仿佛化入雾霭,不动,也不说话,只看着她微微含笑。
崔芜想与他说笑打诨,笑不出来。想解释当初苦衷,也说不出话。眼看着秦萧探出手,似乎想触碰她面颊,相隔一线时,又顾虑着什么,收了回去。
崔芜见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顿时急了:“兄长,你别走!”
她拎裙追上秦萧:“我们谈谈,好不好?我这些天想了许多,你我之间未必没有转圜余地,我们……”
她还想再说,秦萧却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崔芜话音戛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只见秦萧深深抬眼,而后理袍袖、正衣冠,双手合揖,如抱满月,十足郑重地欠下腰身。
大礼别知己,幸与君相识。
崔芜脑中突然冒出这两句话,惶恐如潮生,猝不及防地淹没了胸口。她想抓住秦萧,那人却极轻极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竹林。
身形化入翠雾,再寻不到踪迹。
“——兄长!”
第176章
崔芜大叫一声, 从梦中惊醒,恍惚中伸手一摸,发现脸上湿润冰凉。
殿外的阿绰听到动静, 疾步而入:“主子,怎么了?”
崔芜脸色煞白, 额头出了一层冷汗:“没什么,做了个梦……”
她虽知道那是梦境,心却慌得厉害, 回想秦萧转身离去的一幕, 胸口空落落的,莫名生出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道:“兄长呢?”
阿绰被她劈头一问,懵了:“秦帅不是在河西吗?殿下寻他有事?”
崔芜不知如何解释,她只是有种说不清的预感,必须马上见到秦萧。可见到他后怎么做、说什么,她全无头绪。
“这样, 我手书一封, 你派人送去凉州,务必亲自交到兄长手中, ”崔芜铺开白纸, “若是兄长问起,就说……说我有要事商谈,邀他往京城一叙。” w?a?n?g?阯?f?a?布?页??????μ?w???n??????????????????
阿绰躬身应了。
然而才写两行,就听初云在殿外回禀:“主子,狄斐将军命人送了加急战报回来。”
崔芜顿住笔锋:“让他进来!”
送信的斥候裹了满身烽烟气,入得殿内,纳头便拜:“卑职拜见殿下。恭喜殿下,邓州平定。”
崔芜大喜。
所谓邓州, 就是后世的河南省邓州市,唐州则是河南省泌阳县,两州共辖十三县,千里旷野、土地肥沃,最适合耕种。
狄斐、岑明连下邓、唐,无异于为崔芜另辟一处粮仓,日后进也好、退也罢,都多了两分筹码。
“狄、岑两位将军正驻扎邓州休整,一应抚民之策皆按殿下当年,”斥候继续回禀,“狄将军请殿下示意,是否继续西进?”
邓州往西是均州和商州,一在湖北,一在陕西。商州也罢了,均州却是紧邻襄州,若要挥师江南,这块跳板非拿下不可。
崔芜失笑:“之前打晋太子与宁王时,没让狄斐跟去,可把他憋坏了。好容易放出去,这是不打过瘾不肯收手。”
阿绰笑嘻嘻地:“狄将军这么说,就是心里有谱。反正主子迟早要拿下这两州,挟大胜之势西进,不也很好?”
崔芜正待答话,初云又来通禀,这回是北边传来的消息。事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崔芜的火锅跑了。
崔芜年前入京,因着行程仓促,又是天寒地冻,她怜惜爱驹,没把那淘气的小红马带上,仍旧养在太原府,由杨凝思派人照料。原想着春暖花开,再随大队进京,却没想那小畜生耐不住寂寞,竟自己偷偷开溜。
崔芜气笑不得,虽知火锅机灵,时逢乱世,还是担心它被不长眼的劫走:“杨凝思怎么说?可派人搜寻了?”
报信的亲兵道:“杨知府搜寻了太原左近,并未发现红马踪迹。他唯恐神骏灵性,循着使君气味追来京城,是以命卑职快马报信。”
春日生灵躁动,崔芜近来没少被猫团子和狐团子折腾,如今又多了匹马,简直啼笑皆非。然而气归气,要她放着火锅在外不闻不问,还是不成的。
遂唤来殷钊:“火锅跑了,怕是来京城寻我。你掌着禁军,派一队轻骑出城搜找,若见着便带回京中,别被歹人劫走。”
殷钊知道小红马在崔芜心中分量,忙应了下。崔芜又叫住他,运笔如飞地写完信函。
“派人送去河西,务必交到兄长手中,”她在封口处落下自己的印鉴,“纵是兄长分身乏术也无妨,只要他回一封书信即可。”
殷钊不明其意,却习惯性地扶刀应了。
他感念崔芜知遇之恩,每件差事都办得妥贴,当日派了精锐骑士快马赶赴河西,又点一支干练轻骑,出城搜寻红马踪迹。
领头的校尉姓游,因去岁攻克晋都时作战勇猛,斩首六级,累功升任校尉,更被崔芜调入禁军戍守皇城。
听说派他寻马,游校尉原还有些不忿,待得获悉是北竞王爱驹,又是一匹汗血宝马,顿时激动起来,摩拳擦掌,誓要拿个头功。
他们沿官道寻了两日,约莫行出五六十里。这一日来到一处山坳,但见杨柳青青、千丝万缕,柳烟深处马嘶依稀。
游校尉心脏鼓噪,循声奔出一射之地,忽被一团鲜艳炽烈的大火球扑入眼帘。定睛细瞧,居然是一匹烈马,四肢修长,脖颈高昂,实是平生未见的神骏。
游校尉大喜,心知这十有八九就是殷钊所说的“火锅”。再一看,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衣衫破烂成缕,隐隐沁出血痕,不知是死是活。
游校尉大喜转大惊,下意识扶住腰间佩刀。
消息传回宫中,领着禁军统领一职的殷钊刚赶到就惊了,只见马是火锅无疑,背上驮着的那位却是颜适。
殷钊追随崔芜多年,如何不知安西众将中,与她交情最深的就是颜适?当下不敢怠慢,连人带马领回宫中,选了处僻静宫室安置。
又派人请来崔芜,她也不嫌污秽,亲自为颜适把了脉,断出是伤血之症,取了上好的野山参煎汤灌下。又扒开那身七零八落的破烂衣裳,先用酒精清洗伤口,再以高温消毒过的针线逐一缝合。
然后她才有心思询问详情。
殷钊不敢怠慢,将如何发现颜适的经过讲述一遍。与此同时,屏风内的崔芜也再次检查过伤口。
“是刀伤,而且不止一把,”她说,“他是一路被人追杀到这里的。”
殷钊吸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