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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狼,哪有猛兽畏惧猎物的?

“来人,把这些中原羊都给我宰了!”

他必须用绝对的力量和强权证明,自己才是这里的主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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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胆敢挑衅他权威的人,都必须死!

乌孙士兵二话不说,挥刀就砍,人群暴起血光,不断有惨叫声响起,不断有尸首倒地。

阮轻漠身上烧着火,脑子里滚着血液。她听到有人在怒吼,却不知是谁发出,困惑许久才发现,那声音原来出自自己的喉咙。

真奇怪啊,像她这样冷血冷肺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觉得愤怒?

她的血和泪,不是早在素云惨死时就耗干了?

然而她不止怒吼,她还抓起倒在地上的断木——不知哪里的民居塌了,残垣断梁滚了一地,那木头原是支撑屋顶的,一人合抱粗细,断口十分尖锐。

她冲向乌骨勒,突然爆发的举动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她控制不住,胸口热血呼啸沸腾,驱使她向前。

她看到了乌骨勒手里的长刀,也看到那把刀刺向自己,她知道这一刻的热血上头是什么后果,但她没有停下。

可能再明哲保身的人,也会在人生中的某一时刻,放弃一贯的处事原则,选择被本能的冲动推着走。

下一瞬,长刀毫无幸理地刺入胸膛,她手中断木却差了半寸。

乌孙王子充满恶意地咧起嘴:“装神弄鬼的女人,去死吧!”

阮轻漠口鼻渗血,可她非但没倒下,反而往前迈了一步。

后背穿出带血的刀锋,木头锋利的断口也抵至乌骨勒胸前。

乌骨勒难得慌乱,这女人爆发出的力量简直不像活人,有那么一时片刻,他几乎相信了她“神鬼转世”的妖言,忙不迭后退。

乌孙军也回过神,再多的人头也不及自家王子性命重要。然而百姓们拦住路,或是抱腿,或是抱腰,两三人缠着一人,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过去。

这一队乌孙轻骑不过百十来人,流民却有两三百之众。当然,这两三百的数目搁在平时,与牛羊牲畜无甚分别,抵不过长刀一斩。可是现在,乌孙士卒看着“牛羊”,突然明白了片刻前乌骨勒的感觉。

畏惧。

他们自诩虎狼,却对牛羊似的中原百姓生出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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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人被绊住手脚,阮轻漠却也是强弩之末。那一刀虽非穿心而过,却刺穿了肺脏,鲜血狂涌而出,飞快带走体力。

她分明将乌骨勒逼入死角,却再挪不动步子,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乌孙王子,恨得双眼赤红。

一只手就在这时探来,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用力,将断木尖锐的棱角刺进乌骨勒胸口。

阮轻漠回过头,看到张月娘的脸。

“杀了她!”她听到花门楼的老板娘用耳语似的音量说,“就算今日死在这儿,也得拉个垫背的!”

乌骨勒却不肯就死,他是乌孙尊贵的王子,大漠中尚未长成的狼王,刚拿下敦煌城,正是意气风发无往不利,怎可死在这群“绵羊”手里?

他绷着脸、咬紧牙,用手抓着那锋利的断木,一分一分从自己胸口挪出。

他天生武勇过人,又自小习武,论力气绝不是两个中原女人能对抗的。可就在致命的利器即将被挪开时,第三只手伸过来,用力怼了把。

断木重新刺入血肉,甚至比方才还深了半分。

然后是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木头一丝丝挪动着,突破了乌孙王子遒劲有力的手指,然后继续向前,直至穿心而过。

乌骨勒喷出一口血,手指一松,断木立刻透体而过,将他钉在身后的砖墙上。

他吃力又愤恨地抬起头,对上无数双眼睛,有男有女,或老或幼。在大多数时候,这些眼睛都是麻木又畏怯,但是这一刻,这些眼睛里烧着光,似狼群,像妖鬼,锁定着乌骨勒,叫这尊贵的乌孙王子感到畏惧。

逆来顺受的羔羊们,用生命和鲜血浇铸出复仇的长枪,钉穿了屠戮者的胸口。

“当”一声,乌骨勒手中长刀落地,眸子里最后的光也濒临消散。

他听到亲兵们用乌孙语惊惶地喊着“殿下”,却再无法给出回应。

在他脚下,尸叠如山,血流成河。

乌孙副将挥刀砍倒一名抱着自己大腿的男人,谁知那人纠缠得死紧,人都倒地了,仍不肯撒手,在裤腿处留下两个狰狞的血手印。

乌孙副将没来得及补刀,先看到脑袋歪下的乌骨勒,惊惶之下险些魂飞魄散:“殿下!”

他踹开拦路的男人,拼力挤上前。但无数人挡在他面前,密密麻麻,固若金汤。

他们用身体组成一道墙,阻隔开乌孙王子的生路。

乌孙副将既怒且惊,他是乌骨勒的副将,陪着自家王子一同入城,若被可汗知道乌骨勒死于城中,杀死他的还是这样一群手无寸铁的流民,副将这颗脑袋也不必要了。

大恨之下,他高举长刀,要让这些“两脚羊”给自家王子陪葬。

他的亲兵也跟着举刀。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天空炸开一丛金花,爆响如雷,四野耸动。

张月娘的眼睛亮了。

她吃力地探手入怀,摸出一根灰不溜秋的短棒,拨开盖子丢上半空,顷刻间炸出一团血色霞光。

乌孙副将意识到不对。

他的预感应验了,张月娘扯直喉咙,用这辈子最声嘶力竭的音量吼道:“看到那丛烟花了吗?我中原大军已经赶到,那就是他们的信号!”

“想要命的,现在就滚!再耽搁下去,你们的王子就是下场!”

乌孙副将不信邪,敦煌守军都被打散了,哪来的“中原大军”?

但很快,他听到尖锐的号角声,嘹亮如鹰唳,穿透了傍晚橘红的天幕。

那是大军冲锋的号角。

崔芜赶到了。

她从东门入城,正好撞见第一批仓皇逃出的百姓,听说了城中变故,立即派人驰援。

巧的是,她派出的这支轻骑正是当初跟她打下华亭的,最拿手的阵型就是鸳鸯阵。进了这地势复杂的窄巷,直如虎归山林、龙入汪洋,连遇两拨乌孙伏兵,都是落花流水切瓜砍菜,没两个回合就解决了。

与此同时,狄斐亲领精锐直奔西城,打了乌孙军一个措手不及。等驻扎城外的乌孙可汗察觉不对,领兵赶赴城下时,面对的不再是群龙无首的安西守军,而是磨刀霍霍的中原靖难军。

狄斐甚至没有紧闭城门坚守。他麾下精锐原以骑兵为主,刚扫平邓、唐二州,挟大捷之势,正是锐意逼人、所向披靡。他身披从党项人手中缴获的乌甲,亲领右兵冲入乌孙战阵,左冲右突大开大合,竟是视寻常刀剑如无物。

乌孙军被冲乱阵脚,又兼天色已晚,无心缠斗,很快鸣金收兵。

狄斐亦退入城中,一声令下,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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