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65
孙人所俘,不过,应该尚在人世。”
最后四个字排众而出的一瞬,颜适也好,崔芜也罢,都长出一口气,神情坐姿明显松弛。
张月娘察言观色,心中骇然:“所以,秦帅并非战死,而是落入乌孙人之手?”
崔芜递去一个极为严厉的眼神,张月娘应声闭嘴。
崔芜这辈子脑筋没转这么快过:“兄长是枚重磅棋子,乌孙可汗舍不得他死很正常,但敦煌失利,乌孙人死伤惨重,连乌骨勒都死于城中,保不齐乌孙可汗不会将这笔账记在兄长头上,万一……”
她想到那个最糟糕的可能性,话音骤断,实在坐不住,起身背手踱了个来回。
然后她下定决心:“我需要有人走一趟乌孙大营。”
这话一出,在座将领都愣住了。狄斐试探道:“殿下派人去乌孙大营做什么?”
“以归还乌孙王子尸身为名,打消乌孙可汗对兄长下毒手的念头,最要紧的是,试探出兄长下落,”崔芜在心里一条条地过着,“其实,我自己去是最合适的。”
话音未落,底下不约而同:“不可!”
狄斐正色:“殿下身份贵重,绝不可轻身冒险。”
殷钊:“这事交代给谁都行,主子实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丁钰最直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指望谁替你收拾烂摊子?不许去!”
许知源:“……”
他与崔芜情分最浅,这种场合说不上话,嘴巴张了张,又重新闭上。
崔芜揉了揉额角,瞧这几人架势,断不会让自己跑这一趟,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只能寻人替我出使。”
于是回到那个问题,找谁合适?
这个人身份不能太低,既是以使者身份造访,须得有正经官身,且是崔芜信重之人。这一条把张月娘排除在外。
这人还得敏锐机变又沉得住气,万不能被乌孙一激就拔刀砍人,这条排除了狄斐、殷钊、徐知源等将领。
除此之外,他还得能言善辩,懂套话,会打嘴仗,彰显国威的同时还得把握分寸,不能把乌孙可汗激得暴起。
崔芜将身边人挨个数过一遍,实在寻不到十全十美的人选,不由懊恼:若是盖昀在这儿就好了。
斜刺里忽然伸来一只手,招摇地晃了晃:“我去吧。”
崔芜猛地回头,正瞧见丁钰用另一只手掏了掏耳朵。
她想都不想:“不成!”
丁钰这回却不急了,耐着性子掰扯:“你看看你身边的人,一个个五大三粗、动刀比动脑快,指望他们去跟乌孙可汗谈判?别人家本来没想杀秦帅,被这几个惹火了,反而动刀动枪。”
“五大三粗”的将领们揉了揉鼻子,略有不忿,却没敢反驳。
“你自己又是万万去不得的,这么数过来,可不就是我这个闲人有空?”
崔芜也知比起狄斐等武将,丁钰更为合适。但乌孙大营何其凶险?乌骨勒昨日刚死,乌孙可汗怕是正在气头上,若是两边谈不拢,乌孙可汗一怒拔刀,崔芜岂非哭都没地方哭去?
但丁钰打消了她的犹疑。
“只要你还坐镇敦煌,”他说,“我就不会有事。”
“可我不去,乌孙可汗那老家伙若是被儿子的死冲昏头脑,谁能救下秦萧?”
颜适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听得自家主帅名字,又生生咽了回去。
崔芜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还是应允了,又派殷钊同行护卫。
临行前,她再三叮咛:“若是到了最坏的境地,别跟乌孙人硬顶,哪怕跪下磕头抱腿认爹,只要能留住性命,就是你赢了。”
丁钰不屑:“我最惜命不过,这话还是留着同你家兄长说吧。”
崔芜:“……”
因为姓丁的这句话,她独坐明堂时打了个盹,梦里再次见到秦萧。
? 如?您?访?问?的?W?a?n?g?址?f?a?布?y?e?不?是??????ū???è?n????0???????????????则?为????寨?佔?点
他穿着凝夜紫的襕袍,独自站在阶下。夜空飘着雪花,肩头积起一层薄薄的白。他背手望天,身后悬着两盏纸灯笼,灯笼被风推动,朦胧光晕水波似的微微荡漾。
秦萧眉眼深邃,轮廓又被光影拉长,逆光仿佛化入夜色。他伸手接住一片六瓣飘雪,凝眸笑了笑,转身欲走。
崔芜突然涌起极度的恐慌,不顾一切地追上去。然而秦萧身后像是有个漩涡,吞噬着他的身影,让她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崔芜撕心裂肺:“兄长!”
秦萧微微一震,顿住脚步。
崔芜有好些话想说,情急之下挑了最重要的:“别……别硬顶!”
秦萧偏过脸,眉心笼着浓重的阴霾。
“别跟乌孙人硬顶,能服软就服软,”崔芜一口气把话说完,“坚持住,等我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秦萧有些讶异,他似乎想开口,身形却越来越稀薄,像一阵雾、一个虚影,即将被风吹散。
崔芜被刀抵住脖子时没怎样,跳进运河九死一生时也没怎样,却在梦境中红了眼眶。
“我会救你的,”她哽咽道,“你信我啊!”
秦萧抿紧的嘴唇波动了下,忽然笑了。
他向崔芜伸出手,虚化的指尖只来得及掠过崔芜鬓发,就彻底消散。
“——兄长,你信我啊!”
“哗”,一桶冰凉的水当头浇下,沉浸在幻梦中的男人倏然回魂。
现实远比梦乡残酷,被盐水浸透的发绺狼狈贴于面上,伤口叫嚣着存在,疼痛侵蚀着神智。
秦萧忽然不想醒来,梦里多好,有身影镌刻心头的女子,为他的生死未卜忧心惶急。
可惜天不遂人愿。
“秦帅,休息好了吗?”同罗背手站在身后,脸上一如既往带笑,眼神却冷得可怕,“休息好了,咱们就继续。”
缠在脖颈上的麻绳再次收紧,窒息的阴影盖顶而下,秦萧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回,每次要彻底失去意识时,绳索就会松开。
空气涌入气道,意识被重新唤起。等他缓过一口气,再继续新一轮的折磨。
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凉水再次浇下,险些失去意识的安西主帅重新睁开眼。哪怕受尽刑囚折磨,几番在濒死边缘徘徊,这男人一双眸子依然冷静沉着,叫人寻不出破绽。
这是同罗最佩服,也最痛恨的地方。
“我告诉过可汗,像你这样的人,不可能因为酷刑而屈服,”他垂下眼,“对付你,最好的法子就是一劳永逸,根除后患。”
麻绳随着他的语气起伏时松时紧,那样的折磨叫人生不如死,秦萧反绑在胡床上的手攥紧了,镣铐“叮”一声响。
他做好硬抗到底的准备,大不了以一身皮囊殉了山河。可真到了这一刻,不甘涌上心头,梦境中崔芜惶急关切的面孔浮现眼前。
那女子从来将天下权柄看得最重,这是秦萧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她心中分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