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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压着笃定的笑。

“襄阳守将姓吕,单名一个进字,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若秦某完好无损,以他的多疑,恐怕未必应允。如今……倒是正好。”

崔芜听懂了,他是打算借着一身伤病,玩一手苦肉计。

这法子理论上可行,实际操作起来却没那么简单:“兄长右肩已然变形,再拖下去怕是积重难返。襄阳又是山长水远,此一去不知何时回来……兄长真的考虑好了吗?”

这个结果在秦萧意料中,不是没有迟疑,但披坚执锐者,赌命是家常便饭。如今只用付出一条胳膊的代价,秦萧自忖,是他赚了。

“秦某心意已决,请殿下成全。”

秦萧打定主意,又有盖昀帮腔,大道理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搬,饶是崔芜也扛不住。

她在堂上答应了,等入夜后,借着为秦萧诊脉之机避开人眼,还想再试试。

“襄阳总有法子拿下,兄长若有个什么,我先前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她诚恳道,“没什么比兄长安危更要紧的,你再想一想,好不好?”

秦萧终究是伤病未愈,议了一整天的事,已然乏得狠了。他斜倚着软枕,冷眼瞧着崔芜为自己换药,有心将那只纤白如玉的手握入掌心,虑及两人如今身份,到底没这么做。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秦萧低声说,“容秦某问一句,殿下如此踌躇难决,是换成谁都这样,还是只对秦某一人?”

他语带机锋,崔芜却是个滚刀肉,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麾下哪个敢跟兄长一样,都被人戳成筛子了,还拿自己小命去作死?我早把人倒吊起来,丢进门口水池里清醒清醒!”

秦萧:“……”

他干咳两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新投效的主君待他算是相当客气了。

他心知大道理崔芜都明白,分析时局并不能让她松口,于是转了口吻:“秦某记得殿下曾言,有生之年,定要收复失地,还我北境遗民盛世清平。”

“襄阳乃江南粮仓,早一日落入殿下掌控,你的心愿便能早一日实现,这不好吗?”

崔芜没好气:“那也犯不着兄长拿这副千疮百孔的身子骨给我铺路,你半死不活地回来,还不得我给你治窟窿?”

一身窟窿的安西主帅默默片刻。

当发现崔芜已经不是正经商谈,颇有撒泼耍赖之嫌,他紧跟着改了话术。

“但我想去,”秦萧说,“阿芜可否允准?”

崔芜:“……”

风水轮流转,她被一记直球正中要害,彻底没了争论的底气。

就像当年,虽然不赞同,但是因为她想这么做,秦萧依然选择放手,任她在乱世的腥风血雨中独自闯荡。

投桃报李,如今的她,也无法对秦萧说“不”。

有一种尊重叫“成全”,哪怕对方的前路是刀山火海。

“罢了,”崔芜无奈,“我知道我劝不服兄长,你想去就去,只是得应我两件事。”

秦萧:“殿下请说。”

“还是那句话,再要紧的城池也没有兄长安危重要,我要你时刻以自己性命为第一要务,任务失败可以重来,人若有个好歹,我可没有起死回生的能耐。”

秦萧失笑:“谨遵殿下吩咐。”

等了一会儿,又问:“第二件事呢?”

崔芜很光棍:“还没想好。”

秦萧:“……”

光棍的北竞王殿下理直气壮:“等我想好了再告诉兄长,先说好,不许反悔。”

秦萧揉了揉额心,突然有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错觉。

他强撑精神与崔芜说了半天话,实在熬不住,半途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又被崔芜唤醒,这一次她温柔了许多,热腾腾的调羹直接送到嘴边。

“我知兄长没胃口,”她说,“好歹喝完参汤再睡。”

参是上好的野山参,崔十四郎孝敬给她的,足有三百年,有价无市的宝贝。与红枣、桂圆一起炖煮,甜味盖过了微苦的气息,再掺入少许蜂蜜,糖水似的灌进秦萧嘴里。

秦萧不爱吃苦,对甜味却不排斥,迷迷糊糊地喝了大半碗,歪头再次陷入昏睡。

崔芜坐在床边守了许久,直到秦萧睡得沉了,方为他掖好被角,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秦萧和崔芜都懂得兵贵神速的道理,既然确定了下一步的战略方针,一切准备工作仅用短短三日就全部完成。

首先,河西四郡驻防权移交崔芜。当然,她没让三万安西军闲着,而是将自己的人马拆出三分之一,掺沙子的似地“掺进”安西军。比例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让安西众将难以接受,也潜移默化地接管了控制权。

当然,这也多亏崔芜之前营救秦萧的举动,彻底征服了安西军心。他们对她没有抗拒,事情才能如此顺利。

其次,他们还需要演一出戏。

戏码是秦萧识破崔芜名为营救、实则利用他夺取河西之地的“阴谋”,收拢心腹假扮商队,一路逃进关中。奈何北竞王不依不饶,非要将他追回,为求活命,秦萧只能冒险渡江,请襄阳守将吕进收留。

有阴谋就少不了叛徒,友情“出卖”主帅的还是颜适。得知自己拿到“背刺者”剧本,颜小将军表情一言难尽,嘴角抽搐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们怎么就可着我一个人祸害?”

这一次,众人在秦萧书房中议事,氛围比正堂轻松了许多。丁钰笑得肚皮发痛,爪子没轻没重地拍上颜适肩膀:“这不一事不烦二主?毕竟你经验丰富,像史将军他们,瞧着一脸正气,演叛徒也不像啊。”

颜适越品越不对味:“什么叫史伯仁他们一脸正气?那我呢?我就不一脸正气了吗?”

丁钰一本正经:“你年岁小,还是一脸稚气。孩子嘛,捅点篓子很正常。”

颜适更愤怒了:“我都十九了,不小了!”

丁钰拍巴掌:“哇塞,都十九了,还有一年能加冠了,好大的年纪啊!”

颜适嘴皮子比不过他,用胳膊肘恶狠狠地怼了他一下。

崔芜为秦萧揽了揽大氅衣领,权当看笑话,秦萧却想起一事。

“阿适今年十九,确实该加冠了,”他看向崔芜,“原本应由秦某主持,只我此去襄阳,不知几时能归,可否请殿下代劳?”

颜适有些着急:“我可以等小叔叔回来,晚个一年半载不打紧。”

秦萧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颜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秦萧是故意的。他们与崔芜虽有交情,到底不比嫡系亲近,想要站稳脚跟,必须尽可能多地争取筹码。

所以秦萧称臣后第一件事,就是主动请缨谋取襄阳,为北竞王献上最渴求的城池。

所以他请求崔芜为颜适加冠取字,只因这一殊荣或许会成为颜适最有力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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