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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章想说“没看到少帅病成什么样,不见”,可惜没等开口,就见秦萧笑了。
“铺垫这么久,终于等到他了,”秦萧强撑着坐起身,脸色虽然苍白,眼中却爆出异样神采,“去请罗四郎。”
倪章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轻轻叹了口气。
秦萧与罗四郎曾有一面之缘,彼时,他是独掌河西之地的一方豪强,他是圆滑逐利的商贾之子。他们之间没有交情,能让罗四郎冒着被吕进猜忌的风险登门,只能是他以商人的敏锐,嗅到风雨欲来的征兆。
“济阳丁氏亦是商贾,论家底论人脉,尚且不如罗氏,如今却在北地呼风唤雨,缘由为何,罗四郎君还不明白吗?”
秦萧点到即止,由着罗四郎往深里想:“江北已然一统,罗氏不趁早为自己寻条后路,更待何时?”
罗四郎眼中闪过心动,却仍有犹疑。
“此事干系甚大,容我与家祖商议一二。”
秦萧颔首:“可。”
待得罗四郎离去,秦萧唤来燕七:“盯紧此人,若有异动,你知道该怎么做。”
燕七领命而去。
秦萧强撑着嘱咐完,人已咳得不成样。倪章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只得将煎好的汤药送上。
这一回,没有崔芜备下糖块,秦萧只能硬着头皮饮尽苦药。
“放心吧,”他想,“我会替你铲除障碍。”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这一年的夏日格外短暂,远在北地的崔芜冰鉴没用上几日,就被匆匆而至的秋雨打断了暑意。
七月流火的时节,她如约赶到颜府,为颜适主持加冠礼。
为着掩人耳目,安西众将中只有颜适随崔芜回了京城,且施恩之隆重直追资历最老的延昭。
种种作为落在有心人眼中,坐实了颜适“卖主”的名头。加之颜小将军少年无畏,行事骄纵恣意,私下里难免树敌无数。
然而谁也不知,夜深人静时分,白日里嚣张跋扈的少年将军一个人独坐月下,神色是罕见的寂郁。
第199章
每当这时, 与颜适一墙之隔的邻居——已经升为工房主事的丁钰就会顺着梯子翻过聊胜于无的围墙,拉着他在庭院里生一丛篝火,将带来的陶罐架上去。
“我知道你不爱演纨绔, ”丁钰一边拨拉火塘,一边拍了拍颜适肩头, “你得这么想,你演的越逼真,信你背主的人就越多。信的人越多, 你家少帅在南边就越安全。”
“等他功成归来, 还怕没人替你洗清污名?”
颜适难得没将他挂在肩头的爪子扒拉下去,他抽动了下鼻子:“煮什么呢?这么香。”
丁钰咧嘴一笑,杂七杂八地盛出一大碗:“给你做的病号饭,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一身旧伤不比你家少帅强多少。之前都是硬挺着,好容易回了京, 还不赶紧养一养?”
“现在年纪小不觉得, 等过十几年,有你受罪的时候。”
颜适接过比自己拳头大的海碗, 内容极为丰富——鱼片和虾肉熬的汤, 下入粳米煮成河鲜粥,再打进鸡糜和蛋黄,瞧着稀里糊涂,味道却不含糊。
他也不矫情,一口气全干肚子里,肠胃填满了,心情果然好了不少:“你说少帅那边怎样了?咱们就这么干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网?阯?发?B?u?y?e???f?ù?ω?é?n????????5??????ò?m
丁钰在他脑壳处敲了下。
“年岁不大, 操心的事不少,”他吐槽道,“有功夫管这些,不如把身子养好,预备着过两日的冠礼。”
丁钰没白忙活,当崔芜走进颜府时,看到的是一个红光满面、神采飞扬,似乎还胖了不少的颜小将军。
“瞧着精神了许多,”崔芜很满意,“等兄长回来,可不会怪我没看顾好你。”
隔着一道主从名分,颜适待崔芜远比往日恭敬:“仰承殿下福泽庇佑。”
他后退半步:“殿下请。”
崔芜穿来乱世十多年,还是头一回主持冠礼,这几日揪着盖昀狂补功课,好容易理顺了步骤流程。
第一道缁布冠,寓意“尚质重古”,“不忘本”方能事君,而后能敬神明。
祝词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第二道为皮弁冠,古为朝服,加此冠后,可“行三王之德”。
祝词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第三道为雀弁冠,形如“爵”,又似雀,古为祭服。加此冠后,可“敬事神明”。
祝词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加冠毕,少年将军束起发髻。崔芜舒展广袖,将一支莹润细腻的白玉簪挽于髻上——这个品级的和田白玉,中原实不多见,是她压箱底的好东西,今日予了颜适,也算是美玉赠英雄。
“论理,应由秦帅为你取字,但他托了我,我亦不好辜负,”崔芜叹息,“你天性赤诚,毫无杂念,我为你取字清行,愿汝真心内固,清行外彰,莫辜负了你小叔叔对你的期望。”
颜适跪伏于地,恭敬三拜:“殿下教诲,末将铭记于心。”
崔芜拉起颜适,好容易挨完繁琐庄重的大场面,整个人好似“轻”了十斤。
“还愣着做什么?拉这小子喝酒去,”北竞王带头起哄,“今儿个是他的大日子,不灌醉了,就是你们几个没能耐。”
能出席颜适加冠礼的,皆为军中心腹。男人最听不得的就是“没能耐”,闻言立刻吵翻了天,拖着颜适进了花厅,二话不说先灌了三盅酒。
毫无疑问,这一晚颜适喝大了,趴在案上起不来身。丁钰寻到他时,他迷迷糊糊地直摆手:“不成……这回真不成了!”
丁钰失笑,偏头端详了下,吃力地将这小子胳膊搭过肩头,踉跄着回了后院。
他这阵子常来颜府,府中下人已经习惯,见状非但没阻拦,反而帮着他将颜适扶回卧房。
看着一个人占满整张床的少年将军,丁钰活动了下臂膀,龇牙咧嘴:这小子瞧着精瘦,搬起来可贼沉。
他将被褥胡乱丢在颜适身上,拍了拍手就要功成身退,谁知那卷在被子里的少年将军突然含混地呜咽一声:“小叔叔……”
丁钰一愣,转头看去,颜适却没醒,只是说梦话。
少年逐渐长开的身躯卷在被子里,长手长脚缩成一团,像头没人要的狼崽,瞧着有点可怜。
丁钰原地驻足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撩袍坐回床边,像哄小孩儿那样拍了拍他后背。
“你小叔叔很快就回来了,”他难得耐心,“不怕啊。”
颜适翻了个身,抱着他的手睡沉了。
这一年秋风袭来的时节,发生了几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