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97


孙彦在天旋地转中意识到这一点,几乎惨笑起来。然而下一瞬,他听到女帝冰冷的喝令声。

“孙氏御前放肆,目无天威,拖下去,杖毙!”

“凡江东孙氏,男子十五以上者立诛,女子发配北疆,与披甲人为奴!”

盖昀就在这时赶到垂拱殿,气还没喘匀,先听到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整个人都不好了。

“陛下三思!”

他顾不得请安,扑倒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孙氏死不足惜,为此伤及陛下圣明,却是得不偿失!”

“望陛下手下留情!”

崔芜听着盖昀声嘶力竭的哀求,眼底没有丝毫动容。

据说,人在濒死时会回顾生平,这一刻的女帝就陷入这种微妙的状态。那些被折磨、被囚困、被强迫的过往,逐一闪现眼前,仿佛一盏飞速旋转的走马灯,每一帧都写着“屈辱”与“不赦”。

“朕为何要手下留情?”她漠然质问,“一个卑贱降臣,玩意儿而已,杀了便杀了,又能如何?”

这话好生耳熟,孙彦浑身僵硬,做梦料不到昔日不经意的羞辱之语,会在多年后化作要命的暗箭,捅他一个万刃穿心。

便是盖昀,也拿女帝毕露的杀机无法,只能哀哀恳求:“陛下,万万不可……”

然而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岂是三言两语能逆转的?

就在盖昀绝望之际,忽见阿绰疾步入殿,欢声禀报。

“陛下,秦帅还朝,已近城外三十里。”

崔芜:“……”

盖昀好似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嘶声高呼:“陛下,秦帅还朝乃天大的喜事,万万不可见血啊!”

“秦帅身子不好,您就当为他积福德,也不可滥杀降臣!”

崔芜胸口数度起伏,终是“秦帅还朝”四个字占了上风。

怒吼如沸的毒火被压下,她冷然下旨:“孙氏众人暂押鸿胪寺,召集太医与百官,与朕同迎兄长回宫。”

盖昀如蒙大赦:“臣领旨!”

这一日风很大,五色大纛随风翻飞,猎猎如旗。

孙氏众人作何感想姑且不论,随女帝出城二十里的文武百官却是冻得够呛。

然而没人敢抱怨,自捷报抵京至今,足够他们明白秦萧在女帝心目中的地位。挟樊襄大捷归来的安西主帅有功勋,亦与女帝有情谊,轻易不可撼动。

林立的旌旗出现在官道尽头,是殷钊领三百禁军簇拥着一辆马车。颜适、史伯仁等安西将领护卫四周,瞧见天子大纛,下马便拜。

“陛下万岁!”

男人们高大的身影匍匐于地,“万岁”两个字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体现。这本该是令人心潮澎湃的一幕,崔芜却隐隐不安。

“兄长呢?”

她抬眸扫过低伏的头颅,并没瞧见熟悉的身影,目光自然而然转向毫无动静的马车。

安西众将意识到不对,只是女皇未曾免礼,谁也不敢擅自起身。

不顾众将与百官的注视,崔芜疾步上前,三两下登上马车,掀帘钻了进去。

然后她愣在原地。

车里光线昏暗,秦萧裹着大氅蜷缩一角。他似乎听到动静,眼皮挣扎着颤了颤,却没能睁开眼。

崔芜摸了摸他额头,不出所料,烧得烫手。

“兄长?”

她小心扶起秦萧,后者吃力地撑开眼,混沌中只瞧见一抹明黄。

他意识到什么,支撑着坐起。

“陛下……咳咳,恕臣失仪。”

请罪之言未曾说完,他被崔芜摁回怀里。

“怎么病成这样?”崔芜探他脉搏,懊恼至极,“早知如此,我该亲自赶去襄阳,免得兄长千里奔波。”

秦萧这一病反反复复,就没彻底好转。他在襄阳静养了半月有余,眼看天气渐冷,北上之路越发难行,这才勉强动身。

谁知还是高估了自己,刚进京城地界就发起高热,脑中昏昏沉沉,连亲卫通禀女帝出城亲迎都没听见。

“陛下……恕罪。”

话没说完,舌尖品尝到甘苦气息,是被崔芜塞进两片山参。她为他擦了擦汗湿的额头,低声道:“别说话了,闭眼安心睡一觉,睡醒就到家了。”

秦萧被“家”这个极具归属意味的字眼抚平了心绪,含着参片,果然沉沉睡去。

百官与众将足足等候了两刻钟,直到有人耐不住朔风凛冽,小幅度地跺着脚,才见女帝掀开车帘。

“繁文缛节且免了,百官各自回府,尔等护卫车驾,随朕回宫。”

不光百官震惊,安西众将亦是面面相觑。这当然不合礼数,但崔芜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本身就是对“礼数”的叛逆,她不在乎旁人如何想,只对殷钊使了个眼色。

殷钊会意,绵长中气破开往来肆虐的凛风。

“陛下有旨,摆驾回宫!”

-----------------------

第205章

自女帝登基, 福宁宫从没有这样忙碌过。多数宫人听说了秦萧回归之事,却没想到,崔芜居然直接将人带回宫城。

马车尚在途中, 早有侍从飞奔报信,催促着将后殿寝堂收拾出来。闻言, 几个心腹侍女面面相觑——福宁后殿乃是女帝居所,侍从出入尚且不妥,如今竟要分一半安顿外臣, 传出去像什么话?

嘀咕归嘀咕, 能在身边伺候的都是嘴紧谨慎又细致的,谁也没敢在这件事上置喙。

一众宫人忙忙碌碌,终于在御驾回宫前收拾妥当,忽听外头人声嘈杂,数名亲卫抬着一张长椅步入殿中,女帝站在边上, 侧身挡住穿堂风。

自阿绰之下,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直到女帝唤人, 才赶紧上前帮忙。

如此折腾半晌, 终于将秦萧安顿在西暖阁的床榻上。崔芜亲自取了秦萧手腕,诊脉片刻,眉头拧出细细褶皱。

“果然是操劳了,”她深深叹息,“身子还没养好就奔波劳碌,这几个月也不曾安心静养,加重了忧思症状,早知如此, 说什么也不该让他去襄阳。”

然而襄阳已经拿下,现在说这些都迟了,只能尽力调养。

崔芜提笔写了方子,命阿绰交与小厨房:“药材之事最易动手脚,以后取药煎药都得你亲自盯着,万万疏忽不得。”

阿绰知晓厉害,沉声应下。

崔芜又命人端来温水,拧出帕子为秦萧擦身。对高热之人而言,物理降温是最有效的法子。湿帕擦过腋下,温温凉凉甚是舒爽,秦萧凝聚起一点神智,强撑着睁开眼,抬头瞧见明黄袍角,就要起身请罪。

“臣……咳咳,冒犯了。”

崔芜无奈至极,将人摁回枕中:“都病成这样,还不老实躺着,再着了风,有的苦头吃。”

秦萧浑身酸软得厉害,哪怕铜筋铁骨,也被高热融成一滩水。他

- 御宅屋 https://www.yuzhaiwu1.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