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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诗书,认得些许字。”

“那再好不过,”崔芜不曾追问举人之女为何流落风尘,只道,“福宁殿尚缺掌事女官,这个缺便由你填了吧。”

芳娘大喜:“谢陛下恩典。”

又道:“奴婢有一不情之请,求陛下为奴婢改个名字。”

崔芜不解:“名字乃父母所赐,且你名字颇有意蕴,改了岂不可惜?”

芳娘自嘲一笑:“奴婢姓时,寻芳却是流落风尘之际,鸨母所取。至于原来的名字……前尘往事,譬如昨日死,不提也罢。”

“寻芳乃男人意趣,非女子志向,陛下既许奴婢站在高处,还请圆了奴婢心愿。”

崔芜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很有意思,沉吟片刻。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你既甘心登高逐月,便以逐月为名吧。”

逐月依依拜倒:“奴婢,谢陛下赐名。”

第206章

福宁殿多添一名女官, 就如深海汪洋中丢进一粒小石子,掀不起丁点浪花。

就连女帝身边的初云与潮星,也只以为自家主子善心发作, 从未细想过背后隐情。

崔芜将人带回福宁殿,交与阿绰安排妥当, 自己却进了西暖阁,掀帘就见秦萧卧于榻上,昔日锐意逼人的眉眼收敛了气势, 脸色苍白、眉头微蹙, 有种说不出的孱弱。

似碎玉,如浮冰,一触即碎,叫人忍不住想呵护。

倪章与燕七正欲行礼,被女帝挥手屏退。这二位颇有眼力见,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临走不忘掩上帘子, 为他二人留出一方独立天地。

崔芜短暂地脱离“女帝”身份,贴着床沿坐下, 握住秦萧探出被外的手。

指尖有些发凉, 掌心却是温暖的,伤病这些时日,他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皮与骨之间只余薄薄一层血肉,摸着几无缓冲。

崔芜拂去秦萧散落鼻梁的乱发,然后她颤抖着低下头,亲了亲他冰凉的指尖。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到失而复得的人回到自己身边。

秦萧这一病绵延半月有余, 每日昏昏沉沉,喂药都是掰开唇齿硬灌下去。躺到后来,骨头关节“哗啦”作响,血肉化作烂泥,几乎和这锦绣丛长在一起。

他自少年起殚精竭虑,被迫以不算厚实的肩头扛起河西安危,十数年来无一日敢松懈,不成想欠下的终是要还,借着重伤之机,硬生生躺了个昏天黑地。

秦萧昏睡期间,朝堂上发生了几桩大事,首先是大封功臣。

以延昭、狄斐、韩筠、周骏、岑明五军主将为首,得封侯爵的共十人,大部分是自萧关起追随崔芜的心腹,唯有秦萧与颜适出身河西。

这其中最引人深思的是秦萧,盖因旁人封号皆是礼部拟定,唯独秦帅这份是女帝亲拟。

武穆。

彼时丁钰就坐在一旁,闻言呛了口茶。

“你,咳咳,”他拍着胸口半晌,好容易喘匀了气,“你就算抄作业,也换个吉祥点的啊,抄个谥号过来,不怕兆头不好?”

崔芜却道:“我要给自己提个醒。”

丁钰懵然:“提醒什么?”

“兄长功高,军中威望更是非同一般,日后立足朝堂,少不得有流言蜚语,”崔芜目光沉沉,“我要时刻提醒自己,如岳武穆那样的悲剧,不能在我眼皮底下上演。”

“太平本是将军定,若不能让将军得见清平,还要我这个皇帝干什么吃?”

丁钰不说话了。

有着相同顾虑的不止丁钰一个,好些人都在私下里揣度这个封号的用意,连颜适都找上丁钰打探口风。

不是走正门,还如以往一样,翻墙过来。

“都说武穆二字多用于谥号,加作封号未免不祥,”颜适眉心紧蹙,“你说,陛下此举是何用意?”

丁钰拍了拍他肩头,将烤好的肉串塞进颜适手里。

“放心,反正不是歹意,”他说,“有这两个字,只要你家少帅日后别脑子进水,干出逼宫造反的混账事,他这一辈子的平安尊荣算是稳了。”

颜适不明所以,但他知道丁钰与女帝私交之深,隐隐有着某种旁人插不进的默契,思量再三,还是信了。

与此同时,盖昀再次入宫求见女帝,态度很明确,是为孙氏说情来了。

“陛下待河西隆恩深厚,不仅封了双侯,更赐史伯仁等将领伯爵出身,朝中谈及此事,无不赞颂陛下德行仁厚,”盖昀先拍了一通马屁,而后转入正题,“同为降将,孙氏却仍囚于鸿胪寺中,只怕河西众将看在眼里,会有唇亡齿寒之感。”

崔芜不屑:“孙氏什么东西,怎配与河西相提并论?”

“兄长于朝廷有大功,与朕有情谊,拿他比孙氏?真是辱没了兄长!”

盖昀却道:“正因秦侯功勋显赫,落在旁人眼中,难免有所非议。就好比陛下将秦侯留在宫中,本是为了让他躲开是非,安心养伤,可旁人看来,未尝没有软禁秦侯、剥离军权的意思。”

崔芜脸色瞬间阴沉。

“臣知陛下并无此意,也明白陛下与秦侯之间的情谊,”盖昀说,“但河西诸位将军未必清楚。他们本就惴惴,若陛下此时处置孙氏,难免让外人以为,陛下欲对降臣赶尽杀绝,则河西诸位将军越发没了立足之地。”

崔芜沉默片刻:“那依先生之见呢?”

她对盖昀仍是旧时称呼,后者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臣请陛下降仁德于孙氏,为堵天下悠悠众口,亦是安河西诸将的心,”盖昀郑重拜倒,“陛下素爱读史,当知汉朝初立,高祖为安功臣之心,封了自己最厌恶的雍齿为侯,自此稳住朝堂。”

“臣请陛下效仿古时明君,舍一己好恶,以仁德教化天下。”

大殿陷入长久的沉寂,盖昀额头贴地,只觉每一寸皮肉都被地砖寒意浸透,好半晌才听到一声遥不可及的:“准卿所奏。”

在盖昀的竭力斡旋下,赶在这一年年关前,吃了半个多月牢饭的孙氏众人终于接到宫中旨意:封孙彦为顺恩伯,赐宅邸,许长居京中,非诏不得擅离。

孙氏众人喜极而泣,过了这么久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等来结果。虽不比江南自立尊荣无匹,好歹不必为性命担忧。

唯有孙彦面色暗沉,握着那卷明黄旨意,几乎将卷轴扯烂了。

一旁的寒汀胆战心惊,唯恐自家主君当着宫中使者的面失态,小声提醒:“伯爷,陛下天恩,不与咱们计较,您……还是谢恩吧。”

孙彦惨笑。

是啊,他与她的前尘,在他是刻骨铭心、情难自禁,在她却是一笔勾销的“不计较”。

自此,君臣之分泾渭分明,再容不得逾越半步。

真是天恩浩荡啊!

孙彦手捧卷轴,重重叩首。

“臣,孙彦,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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