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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隆恩!”

料理了孙氏,崔芜将大半精力放于朝堂,第一件事就是组建内阁,兼领阁臣之职的除了盖昀、许思谦等心腹班底,亦有出身世家的老牌文臣。

新旧搭配,形成微妙的势力制衡,旁人或许不解其意,丁钰却看明白了。

“不设相位,反而组建内阁,你这是要效仿明成祖?”他从案上抓了把干果,一边丢进嘴里,一边咂摸着分析,“这制度本身没什么毛病,可你别忘了,到了明朝后期,内阁权力甚至可以对抗皇权,比宰相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吃果子就吃果子,一张嘴残渣乱喷,亏得女帝脾气好,不与他一般计较,反而推了茶水过去。

“内阁牵制皇权不可怕,可怕的是内阁权柄由世家把持,借朝堂为自家谋私利,”崔芜沉吟,“这事我已有了章程,只是我刚登基,许多事宜缓不宜急,且再等等。”

丁钰抬起头:“等什么?”

崔芜没说话,目光落定在丁钰身后舆图上。

都城东北,燕云十六州。

丁钰摸着下巴,目光微微闪烁。

“也罢,你心里有谱就好,”他说,“只一点,我看你设枢密院,将兵权从政权中分离出来,又在各地设卫所,将统兵权与调兵权剥离开,这是防着武将坐大?”

“前朝覆灭多因藩镇割据,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想重蹈覆辙,”崔芜很坦然,“限制兵权,是防患于未然,也是给武将设一重防火墙。不受限的权力太容易让人膨胀,再正派的君子也受不住这般诱惑,与其君臣来日无相见余地,倒不如我当一回恶人,起码保他们平安终老。”

丁钰点点头,算是认同:“那枢密使一职由谁担任?可别像宋朝那些个脑子里进水的皇帝一样,找个不懂兵事的书呆子领兵,巴巴给人送菜!”

崔芜笑了。

“当然不会,”她说,“现下是过渡时期,先由我兼着,盖相为副。等理出头绪,自然有更合适的人接手。”

丁钰想问“更合适的人是谁”,瞅着女帝神色,终究没开口。

“你既要分权,兵权自不用提,财政大权也不能放任,”他托着腮帮,“我记得北宋那会儿搞出一套二府三司,琐碎是琐碎了些,不过好歹把财权剥离出来,要不要拿来用?”

崔芜俨然有种高考答卷的错觉,拿着现成的公式套应用,却怎么代入都无法契合。

“还是别了,”她嫌弃地皱了皱眉,“三司使倒是把财权剥离出来,结果呢?有宋一朝官制比那猫刨过的毛线团还乱,冗员、冗兵、冗费,消耗了多少民脂民膏?”

“要是被那帮蠹虫借机搬空国库,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丁钰想笑,可惜没敢。

“分权难免冗员,不分又会造成权力膨胀,”他烦恼地抓了抓头皮,“老祖宗真会给咱出难题,就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崔芜捞起栗子丢他。

“哪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都被你占了?”她说,“咱们站在前人肩膀上,能多出几百年阅历,已经是万幸,至于其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丁钰跟着叹了口气。

“内政我不懂,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他说,“但眼下有个事,你得放在心上。”

“我听说崔家前两天给宫中送了年礼,里头有一整座和田白玉雕的观音……崔家的用意,你可明白?”

第207章

世家互送年礼是惯例, 不稀奇。奇的是随观音玉像送进宫的,还有崔家家主手书的请安奏折。

奏折言道,这玉观音是多年前, 崔家太夫人得知崔七叔有后,花费重资寻得一块质料上称的美玉, 又请巧手匠人雕成观音,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用的。

折子还说,崔家太夫人自入京后, 因水土不服一病不起, 病中常恐时日无多,不得与骨肉团聚,是以将玉像送入宫中,女帝瞧着玉像,就当目睹长者慈颜。

此折一出,朝堂无不唏嘘。有御史言官随之上疏, 言称百善孝为先, 女帝既以仁孝治天下,何不将崔家老夫人接入宫中?奉汤侍药、悉心照料, 既可彰显孝道, 又能重聚天伦,一举两得,堪为当世佳话。

当然,折子没通过,被崔芜当垃圾丢进故纸堆里。

“听话听音,名义上让我对崔家太夫人尽孝,其实是催着我给崔家一个名分,敲定崔氏宗室之名, ”崔芜冷笑,“都说世家最重血统,他们倒好,为着借壳,连出身都不顾了,可见是会变通的。”

丁钰亦不屑:“你自己都说了,想当宗室呗——宗室啊,意味着他们崔家出皇帝了,不光崔家的猫猫狗狗跟着升天,说不定还能捞个王爵当当。以后你若有个什么,崔家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一本万利的买卖,谁管出身不出身?削尖了脑袋也得往里钻啊!”

丁钰话说得刻薄,崔芜忍不住笑了。

“崔家人的算盘你我都清楚,只可惜了十四郎,”她敛了笑,淡淡地说,“他是崔家难得的明白人,原以为扶持他掌握崔家大权,日后能给彼此留几分相见的余地,没想到崔家这潭水深得很,是朕小瞧了。”

当初崔芜进军河东,是崔十四郎崔源不惜变卖家产凑足军粮,为着这份情面,崔芜对崔家总是多几分包容,崔家几次上赶着贴过来,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料低估了旧世家的底蕴,崔源虽成了名义上的家主,奈何年轻,根基浅薄,对内对外都无甚话语权,反被亲长拿捏住。

说起崔家,丁钰要多尖酸有多尖酸。可他比崔芜还心软念旧,提及崔十四郎,就狠不下心肠了。

“当年没有他,咱们在晋州就麻烦了,”丁钰叹了口气,“一边是忠,一边是孝,他夹在中间,不容易。”

崔芜亦叹息:“算了,眼看要过年,不提这些煞风景的事。”

丁钰十分同意,虽说过年不是稀罕事,可这是崔芜登基后第一个大年节,自是如何隆重都不过分。

“我想着,江南战事未平,延昭、韩筠、岑明都未回京,不必太铺张,”崔芜说,“前日礼部上疏,请于大庆门外造鳌山,与民同乐。我准了,只不许过分奢靡,总归新朝初立,得有点太平盛世的气象。”

延昭在吴越,韩筠、岑明在襄樊,打着“平定流匪”的名头,其实是清缴周边割据,为攻伐南楚做铺垫。

丁钰没意见:“回头我领着匠人加加班,多造些新鲜灯样给你撑场面。”

他现在领着工部左侍郎的官职,造些新巧灯样虽有谄媚上意之嫌,但也不算太出格。

“除此之外,礼部递折说什么举办宫宴,被我否了,”崔芜继续说,“大过年的,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强摁一块儿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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