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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依然是当之无愧的武侯第一人。文官群体要打压武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此等悍将,女帝在世时尚能君臣一心、毫无猜忌,可若有个什么,新君上位,可容得卧榻之侧有此利刃?
盖昀发现,自己不敢打包票。
“朕子女缘薄,昔年落胎伤了身子,这辈子是否能有自己孩儿尚是未知。若如盖卿所言,早定国本,则免不了过继别家,可若这过继来的孩儿成了日后危及兄长的隐患,那朕第一个便容不得他。”
盖昀不知如何作答,只道:“陛下多虑了,不至如此。”
“不是多虑,大位之争,从来你死我活,一个江南国主都能让孙氏打成乌眼鸡,何况中原社稷,”崔芜毫无歉意地将孙彦拖出来鞭了回尸,“今日与先生将话说明,也是望你明白朕意已决。”
“不足之处可以弥补,朝中异议亦可掸压,但除非兄长走在我前头,否则朕断不会让人拿捏住他性命。”
盖昀满腹心事地入了宫,与女帝一番深谈,又揣着更加深重的忧虑离开。
踏出大庆门的一瞬,他忍不住回首,宫城的碧瓦飞甍、万千气象凝成一线,尽数倒映在他眼底。
想到这煌煌宫城日后不知姓了谁家盖相忍不住地叹息。但女帝对武穆侯的眷顾爱重,又让他隐隐松了口气。
这世间过河拆桥者甚众,多少君臣患难与共时尚能相互扶持,待得时过境迁,昔日情谊转了怨怼,君责臣不知进退,臣怨君刻薄寡恩,最后只得惨淡收场。
难为女帝踏着尸山血海登临皇极,还能守着这点本心不变。
罢了,终归是天子大行之后才需操心的事,随她吧。
盖昀摇了摇头,在家丁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这一年的春日伴随着惊雷降临京城,随春雨席卷皇宫的,是一封比一封加急的战报。
谁都知道江南一役于新朝的重要性,延昭与韩筠、岑明共领二十万大军南下,所经之处旌旗蔽空,誓要将南楚收入大魏版图。
然而楚帝于江南经营多年,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太平年间,朝堂内斗自是无所忌惮,可当战事乍起,硝烟烽火兵临南境,君臣居然也能放下芥蒂,同心协力一致对外。
崔芜思忖许久,伏案手书一封,命人快马南下交与罗家四郎。
“告诉罗四郎,若能办成此事,朕许他伯爵之位,”女帝条件开得大方,“日后,他便是罗家第一人,纵是他祖父也得看他眼色行事。”
殷钊领命,疾步下去办妥。
南边战事吃紧,女帝突然忙碌起来,每日泡在垂拱殿,不是拉着许思谦计算粮草,就是对照舆图推算征南大军路线。
但无论多忙,她都不忘盯着秦萧按时用饭,再喝上一碗苦到极点的药汤。
这一日却是情形特殊,女帝一早命人传话,午时不回福宁殿用膳,请武穆侯自便。秦萧一个人没滋没味地用了午食,待要小憩片刻,却总也睡不着。
倪章与燕七追随他多年,如何看不穿自家主帅心思?便是逐月都看出几分。三人不着痕迹地使了会儿眼色,逐月转身出殿,少顷折返回来,手里提着个食盒。
“奴婢听阿绰姐姐说,陛下今日忙得很,到现在都未用午膳,”她笑盈盈地说,“奴婢本想送些点心,又怕扰了陛下,平白挨顿数落。”
“左右今儿个天好,侯爷可想去前头转转,顺道将点心送去?”
秦萧将手里的游记放下了。
他有所心动,更多却是迟疑:“秦某若去,可会打扰陛下议事?”
逐月含笑道:“奴婢打听了,陛下今日并未召见外臣,此刻垂拱殿中唯她一人。”
秦萧状似不经意地站起身。
“既如此,”他说,“秦某就跑一趟。”
第220章
这是秦萧第一次以臣子的身份求见女帝, 心里觉着挺新鲜。他带着倪章到了垂拱殿,眼看门口站着两名扶刀侍卫,遂止步阶下。
“烦请禀告陛下, 臣秦萧求见。”
谁知那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竟没挪步。
“陛下一早吩咐, 若侯爷求见,但凡殿中无外臣议事,您可自由出入, 无需通禀。”
两名侍卫各退一步, 让出殿门。
“侯爷请。”
秦萧愣了片刻,胸口如有温水涌动,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熨帖。而后他接过倪章手中食盒,径自登阶入殿。
出乎意料,垂拱殿内凌乱得很。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铺满纸张,或用镇纸、或取砚台压着——若非晋帝喜爱风雅, 搜罗了好些文房用具, 怕还不够用。
女帝穿行于故纸间,就像农人踩着田间小道, 时不时取一张空白纸张添上数笔, 再按次序铺平压好。
朱红裙摆拖过金砖地,金色刺绣仿佛跳跃的阳光。秦萧莫名晃了眼,抬起的脚步险些踩着纸张,又默默收回:“臣秦萧,叩见陛下。”
崔芜回头,且惊且喜:“兄长怎么来了?”
秦萧本想下拜,奈何这殿中铺得太满,根本没地方。那边崔芜早开了口:“你别动, 就站那儿,我过来找你。”
秦萧不敢动了。
崔芜踮着脚尖,从白纸空隙间穿过,牵着秦萧紧贴角落,小心绕进里间。秦萧长出一口气,被这么一折腾,浑忘了行礼这回事:“陛下这是做什么?”
崔芜眼角柔和弯落:“做今年的工作计划。”
秦萧:“……”
他还待细问,崔芜却留意到他手中食盒:“给我的?”
秦萧想起来意,打开盒盖:“陛下中午没用午食,殿中女官不放心,托秦某来瞧瞧。”
他取出两碗酥酪并两碟荤素点心。素点心是甜的,新做的豌豆黄。荤点心却是咸的,白面卷子,里头裹了荤油和羊肉丁。
崔芜果然饿了,分了秦萧一碗酥酪,就着羊肉卷狼吞虎咽起来。秦萧失笑,很自然地抬起手,为她拭去嘴角碎屑:“慢些用,别噎着。”
崔芜用了两个肉卷,又啃豌豆黄解腻:“折腾一上午,总算快完事了,回头让匠人打块木板,得把这些都钉上去。”
秦萧见她用好了,方言归正传:“陛下连午膳也没顾上用,就是在忙这些?”
他一时好奇,俯身捡起一张纸,只见最上头写着“兵事”,底下是几行小字:设枢密院,统兵权与调兵权分离;设战区,以地域划分卫所,军队将领定期换防;设神机营,以火器装备,打造新式军队;建讲武堂,培养后备军官……
秦萧只看得几行,便觉眼睛不够用:“陛下?”
崔芜拍了拍手上碎渣,拉着秦萧坐下。
“设枢密院,是为限制兵权,以往将领凭腰牌就能拉起队伍,以后却不能了。枢密院兼管军政与调兵,无枢密院手令,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