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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信任,也是身为臣子的职责。
幸好,崔芜没让他失望。
谢尚书的脸色却不大好看,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女帝的反应也着实出乎意料。
但只一瞬,那点懊恼与不甘就收敛得干干净净,面上又是一派和气。
这便是官场的处世之道,谁与谁都是花团锦簇,至于底下藏着多少暗涌,唯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传胪大典之后是一甲三元游街,本朝第一位状元,其风光可想而知。翌日琼林宴,地点位于太液池旁。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五月仲春,景色正好,谁也不想拘在殿阁里饮酒,怪憋气的。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琼林宴的坐席安排,天子自然是居中主位,陪坐官员分列两侧,再往后是今科一、二、三甲。
有意思的是,天子左右各摆一案,像极了前朝后妃位席。可众所周知,当今天子是个女子,且尚未娶夫,哪来的后妃之说?
待得官员与进士入席,答案揭晓:左侧位席是给盖昀安排的,右侧……则是许久未在人前露面的武穆侯。
武官行列,如颜适等人的眼睛登时亮了。
秦萧今日难得着了公服,曲领大袖蜀锦袍子,腰间束革带,头戴幞头,脚蹬乌皮六合靴。暮山紫的颜色,穿在上了年纪的官员身上显老气,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的眉目俊秀,勾勒几笔便可入画。
武穆侯固然风仪俊美,更要紧的却是他出现在此的意义。按说延昭加封国公,该是武侯之中首屈一指的荣耀,可女帝对席位的安排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谁才是真正的武将第一人。
武将们倒是没什么指摘,当初跟着女帝打天下,谁不曾在安西军中受过提点?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秦萧的半个学生,对他坐主位是服气的。
文官们却相互看着,眼神交汇间传递出无声暗涌。
就在这时,女帝到了。
今日天气好,花圃中的石榴与蔷薇正当季,开得郁郁葱葱。女帝穿得也艳丽,一袭胭脂红大袖披衫,浅一色的杨妃长裙,照旧头戴金冠,凤口垂落嵌宝长络,圆润的玛瑙珠子反复打磨眉心花钿。
“今日设宴,贺天下人才尽入朝堂,诸卿不必拘礼,当敞饮尽兴。”
言罢,她率先举起金杯,却是极隐晦地转过角度,对身侧秦萧遥遥致意。
秦萧含笑,与她隔空碰了下杯。
这场琼林宴的初衷很简单,例行公事,与进士们混个脸熟,外加带秦萧出门散心。若有人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奉给官员与进士的酒菜都是光禄寺所做,好看、精致,一入口却原形毕露。
唯独秦萧那份是福宁殿小厨房出品,用双层保温的食盒送来,是他喜欢的炙羊肉和樱桃肉。酒是玫瑰露,也就是玫瑰花瓣和糯米酿的甜米酒,色泽恰如春日桃花,入口甘甜,回味绵长。
喝酒吃肉赏春花,人生美事莫过于此。
更不必提,当朝天子就坐在一旁,时不时斜眼睨来。眼妆是新描的,恰似灼灼霞光映照秋水,顾盼之间情韵悠长。
秦萧分明没喝多少酒,却莫名生出微醺的错觉,恨不能沉溺于此,不复清醒。
……直到他看到新科进士一个接一个登台表演才艺。
第一个人提出春日尚好,要抚琴助兴时,崔芜没多想,准了。
谁知那人接了古琴,弹奏的是一曲《凤求凰》。
崔芜:“……”
第二个人表演吹笛,还是谈情表意的曲子。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第七个人观池畔蔷薇有感,当场做了一首五言律,其中有两句赫然是“柔肠经雨发,谁解寸心怜”,崔芜终于意识到,不是她想多了。
这些士子确确实实是在向她传情。
或者用一个更具现代风格的词形容。
撩骚。
第233章
崔芜曾见过出身风尘的卑微娼女向达官贵人们眉目传情。
姿态要谦卑, 柔婉妩媚最是喜人,达意却不能直白,含而不露、宛转暗示方是上策。
恰如眼前士子所为。
她一一打量过这些人的面孔, 认出他们身后或多或少都有世家背景。如洛明德这样的寒门学子反而沦为陪衬,没有自幼浸润的底蕴, 很难在这种场合做到长袖善舞。
平心而论,世家应对不出崔芜意料。此次科举取士三百七十,其中两百人出身寒门, 占了半壁江山有余。
这是很不容易的, 毕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世家垄断了求学资源,古籍、名师,乃至见闻阅历,都是出身寒门的学子苦读十年也比不上的。
正因如此,女帝才另辟蹊径——贡试考卷除了常规策论, 还缀了两道附加题, 一道是农学,一道是算学。
旁人或许不知, 盖昀却很清楚, 策论不论,两道附加题但凡答上一道,便可入殿试名单。
女帝扶持寒门、打压世家的心思,呼之欲出。
她知道世家会不满,却没想到他们会从这个角度采取举措。
有意思……吧?
若是平时,崔芜不介意逢场作戏,但刹那间她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头, 只见方才还含笑饮酒的秦萧阴沉了脸色,狭长眼角危险眯紧,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抚摸腰间金鱼袋。
那是他平日里佩刀的位置。
崔芜后脊梁骨有点发凉。
她当机立断,打断了底下的“争奇斗艳”:“诸卿皆是饱学之士,今日难得齐聚一堂。朕有一题,你们以此赋诗,各展所长,也为今朝盛景助兴,如何?”
年轻学子都好卖弄,哪有不乐意的?
“请陛下出题。”
崔芜斜睨秦萧,微微一笑:“朕出首句,你们和韵即可,这首句便是……”
“朕与将军解战袍。”(1)
秦萧正自品茶,闻言微微一僵,喉头滚动,略有些艰难地将那口茶吞下。
崔芜只当没瞧见:“以一炷香为限,谁若有了,但念无妨。”
这是在女帝面前表现的好机会,然而新科进士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贸然出头。
毕竟,这首句听着太暧昧、太香艳,结合坊间传闻,女帝与武穆侯似有超出“兄妹”范畴的情谊,而武穆侯又以“养病”为名,留宿宫中数月。
在拿不准女帝用意前出头,太容易踩坑。
方才还谈笑熙攘的御花园陡然安静,士子们忐忑不安,官员亦是各有思量。这正是女帝想看到的局面——喝酒吃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那就干脆别吃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她笑吟吟地饮了盅酒,又用了两块樱桃肉,眼看还是无人应声,便要宣布散场。
谁知这时,真有不怕踩坑地站出来:“奴婢一时技痒,想在此抛砖引玉,不知陛下是否允许?”
崔芜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