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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抬头,对上逐月从容笃定的眼。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丁钰所言,此女出身书香世家,自幼饱读诗书,不由来了兴致:“今朝设宴,诸人皆可畅所欲言。你若想好,道来便是。”

逐月得了允准,沉吟片刻,当真娓娓道来:

“朕与将军解战袍,铁衣白羽两相抛。

折柳章台银鞍马,闻笛紫夜金错刀。

已销烽火三千里,再固山河廿四朝。

此身贪恋清平景,不奏征人奏桃夭。”(2)

言罢浅笑:“奴婢献丑,请陛下恕罪。”

崔芜看向秦萧,见他搁了茶杯,眼底藏着些许笑意。

出题之时,女帝确实没安好心,纯粹想着搅混水,让这帮一个比一个会撩骚的花孔雀们消停些。

不曾想逐月深知她心意,将一句单拎出来仿佛没那么正经的诗句翻出“将军以身铸清平”的新意,倒是让她颇感惊喜。

“兄长以为如何?”她笑眯眯地问。

秦萧神色如常:“今日春和景明,确实与《桃夭》相得益彰。”

他性格内敛,这么说就是很喜欢了。

崔芜大笑:“难得兄长这么说,看来不赏你是不行了。”

赏赐不算贵重,是一品名为“杨妃出浴”的芍药,色泽嫣红、娇艳欲滴,风雅又应景。

逐月抱着芍药,含笑谢恩。

有女帝身边的心腹女官定调,世家进士们松了口气,华词丽句屡见不鲜,却始终不离逐月划定的框。

崔芜两盅酒下肚,白玉般的秀颊上泛起红晕,眼波如水,迷迷离离,竟比芍药还要娇艳三分。

一旁的秦萧看得分明,执箸的手顿了片刻。

“今日已然尽兴,”他委婉进言,“此处风大,陛下可要早些回宫?”

崔芜也听烦了世家们的奉承之声,摆了摆手。

“是了,这个时辰,兄长该用药了,”她说,“那就……”

话音未落,忽听席间有一人道:“禀陛下,臣有奏。”

崔芜扬眉看去,只见讨嫌……不对,开口之人是个熟面孔,时任工部尚书的卢廷义。

就女帝私心而言,是想把“工部尚书”这个位子留给丁钰的。之所以退而求其次,一来丁钰年纪尚轻,又有勋爵在身——以武侯之身担任文臣职务,他算是大魏第一人。这已经够打眼了,若是官职太高,难免成了出头的椽子,非女帝所愿见。

二来,卢廷义确实出身显赫,乃是五姓七望之一的“范阳卢氏”。

自魏晋以来,世家之间彼此扶持,姻亲、故旧、门生,已然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哪怕是威统天下的皇权,贸然撞上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这是崔芜没有立刻将“君主立宪”提上日程的缘由,路都没学会走,就想着跑了?也不怕摔一跟头。

崔芜不待见世家,然而这份情绪不能形诸于外,当面依然和颜悦色:“卢卿有何话说?”

卢廷义的神情却有些古怪,像是为难,又仿佛无奈。

“臣有一事想请教武穆侯。”他得了女帝允准,转向秦萧,“恕下官冒昧,不知武穆侯……可曾婚配?”

崔芜:“……”

秦萧:“……”

女帝危险地眯紧眼:“卢卿此话何意?”

卢廷义也是心中叫苦,经过崔氏一案,谁人不知武穆侯在女帝心中分量?

可偏偏……

他长叹一声,顶着女帝冰冷的目光,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简单说来,这事得追溯到七年前——当初铁勒南下,攻破晋都,事先收到风声的世家大族无不仓皇南迁,范阳卢氏就是其中之一。

只他运气不好,堪堪逃至城门口时,被一伙胡兵盯上,家丁和护卫死了一多半。

彼时,卢廷义恰好不在城中,车中坐着的乃是他的妻女。这母女俩握紧匕首,已经做好自戕保名节的准备,谁知一股黑衣人突然杀出,将胡兵清剿干净。

“下官后来才知道,当时出手相助的正是武穆侯,可惜缘吝一面,不曾有机会答谢,”卢廷义吞吞吐吐,“当时,小女也在车里。她虽未露面,却自车帘后窥见秦侯风采,从此念念不忘。”

女帝不着痕迹地瞥向身侧,只见秦萧眉头微蹙,似诧异,亦有恍然。

由此可知,卢廷义所言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至少,救下卢家母女确有其事。

刹那间,崔芜心中掠过一个念头:这姓秦的瞧着浓眉大眼,救过的“美人”居然不止老娘一个!

面上却不露分毫,甚至含着些微笑意:“居然如此?这倒是缘分了。”

“缘分”两字甚是刺耳,秦萧冷冷睨了她一眼。

崔芜不甘示弱:你自己惹来的桃花债,还好意思瞪我?

瞪回去!

秦萧摁了摁额角青筋。

卢廷义却没看懂这二位的眉眼官司,兀自神色殷殷:“小女虽非沉鱼落雁之容,却也知书达理、温良贤淑。且她自从知晓侯爷镇守河西的英雄事迹,就发下宏愿,此生非真英雄不嫁。”

“下官斗胆,还请侯爷怜她一片痴心……”

秦萧不容他说完:“卢小姐出身名门,端慧贤淑,是世间难得的好女子。”

“秦某一介武夫,不懂怜香惜玉,只怕耽误了她终身。有负卢大人美意,还望见谅。”

“侯爷稍待……”

卢廷义还想说什么,秦萧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只见武穆侯当机立断地转向女帝,抬手揉额作眩晕状:“陛下,臣不胜酒力,难受得紧,想回去歇着。”

崔芜就算原本存了与秦萧“计较”的心思,见状也发作不出来。

本就是阎王殿前捡回一条命的人,能生龙活虎已是万幸,这阵子好容易去了少许思虑,何必拿六七年前的旧事给他添堵?

遂道:“也好,朕与秦侯先行回宫,众卿可多留片刻,务必尽兴。”

卢廷义就是有一肚子的话,也只能随着百官起身:“恭送陛下。”

再抬头时,那两人已经去远了,身影挨得极近,化入太液池畔的春光深处。

宴罢离宫,诸人各怀心思。于今科进士而言,未尝没人与当初的洛明德存了同样心思,只是种种鄙薄轻慢在见到女帝本人时,俱都烟消云散。

“世间竟有如此女子?”

“陛下真乃神人降世!”

充斥耳畔的皆是类似感慨,裹挟在众人中的洛明德却突然止步,不由自主地回过头。

那一刻,他想起那句:此身贪恋清平景,不奏征人奏桃夭。

这御园后宫的春景,果然是与众不同……一见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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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琼林宴上的事瞒不过人, 不论是逐月所作诗篇,还是卢氏向武穆侯求亲遭拒,都引起不小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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