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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在世家名门看来, 实属本末倒置,盖因在时人眼里, 女子应以女红针黹为本分,吟诗作对不过小道,将笔墨传扬于外, 更是有失体统。
然而这话只能私下说说, 毕竟龙椅上的那位也是个女子。谁也不想步崔氏后尘,什么能说、什么犯忌讳,明眼人心里门清。
后者却成了京中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崔芜原以为卢廷义当众求亲存了见不得人的谋算,遣人一查才知道,那卢家小姐当真的念念不忘了好些年。眼看着进了京,本以为有机会倾诉心声, 秦萧却被女帝拐进了宫, 卢家小姐求而不得、辗转反侧,以致相思成疾, 竟有点药石无医的意思。
偏生卢廷义是个宠女儿的, 见不得爱女为情憔悴,这才冒着触怒天威的风险,于琼林宴上开口。
结果被秦萧不轻不重地挡了回去。
事情传开,卢氏难免为人嘲笑,卢小姐得知此事更是一病不起。卢廷义一连数日延请名医入府,都说是心病,非寻常法门可救。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萃锦楼不敢怠慢, 将来龙去脉梳理明白,送到女帝案头。
崔芜翻了两眼,生生被气乐了。
“这卢小姐还真是痴情之人,记性也是格外得好,”她不阴不阳地讽道,“兄长七年前顺手捞了她一把,她当时才多大?十一二岁?”
“这就念念不忘、非卿不嫁,可见长情专情。”
“不过……也难怪。如兄长这般风神俊朗、文武全才,谁见了不神魂颠倒?”
秦萧摁着太阳穴,嘴角提起,要笑不笑。
“陛下过誉了,”他实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被崔芜连刺几下,不冷不热地反击道,“不及您风华绝代,今科士子亦是心驰神往,琼林宴上当众抚奏《凤求凰》。”
“与您相比,秦某甘拜下风。”
崔芜:“……”
他俩各自在对方手里留下一个不可言说的把柄,谁也没讨得好,只得悻悻休战。
于半生征战的女帝而言,卢氏闹出的这点乱子虽然添堵,却也不算什么。总归秦萧已经拒绝,待得时过境迁、风平浪静,也就罢了。
然而坊间物议纷纷扬扬,丝毫没有消停之意。更有那卢家小姐听闻拒婚,伤心之下水米不进,竟是玩起了绝食。
这一下不啻于将秦萧架在火上烤,也让女帝留了心。
眼看闹得不可开交,盖昀再次入宫,明知会惹来崔芜不满,仍旧硬着头皮拜倒。
“当初陛下留武穆侯在宫中,理由是秦侯伤病沉疴,须得亲自照料,”盖昀说,“如今秦侯大好,留宿宫中怕是有损陛下清誉。”
垂拱殿里一片死寂,每一刻每一秒都格外拉长。沉稳如盖昀,心中也难免惴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话好比从恶龙爪牙间撬出它严防死守的明珠,不被反噬就算好的。
“臣知陛下看重武穆侯,正因看重,才应为侯爷计长远,”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陛下对侯爷抱以重望,旁人却不知您心中所想。他们见侯爷长居宫中,难免将其视作内宠、禁脔一流,如此辱没了侯爷,也看低了圣上,得不偿失啊。”
崔芜揉了揉鼻梁,私下里再如何五味陈杂,也知晓不能再拖延下去。
“盖相所言字句中肯,朕记下了,”她平静地说,“此事须与兄长商议,你先退下吧。”
盖昀见好就收,麻溜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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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脚步声远去,宫人将殿门掩上,里间纱帘轻轻晃动,秦萧走了出来。
显然是将崔芜与盖昀的对话听了进去。
“盖相所言不错,臣之旧伤已无大碍,耽搁下去恐会损及陛下圣明,”他顿了下,纵然心有不甘,还是把话说完,“臣自入京,还未回过侯府,也该回去瞧瞧了。”
崔芜幽幽睨他,只一眼就险些让武穆侯刚竖好的心防溃不成军。
“……也好,”出乎意料,崔芜并未阻拦,“再住下去,确实于兄长名声有碍,日后难免束手束脚。”
秦萧只以为女帝是指他来日领兵北伐之事,并未在意。
“臣,谢陛下隆恩。”
武穆侯素来雷厉风行,既从女帝口中讨得“准许出宫”的旨意,翌日就准备搬回侯府。倪章和燕七为他打点行囊,幸好东西不多,不过几身换洗衣裳与日常药材。
然后他们发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简单了。
“怎么才收拾这些?秦侯喜欢小厨房的藕粉,你们不包一些回去?”
“秦侯思虑过重,晚间寝不安枕,须得闻着安神香才好过些。那个缠丝白玛瑙的香炉也带上,侯爷夸过好看。”
“还有陛下亲手蒸馏的玫瑰露,能疏肝理气、宁神助眠的,也得装两罐。”
帮着收拾的初云雷厉风行,一边说着,一边指挥宫人将物件装箱。不过眨眼功夫,殿里又多了几个满满当当的箱笼。
眼看初云连枕头、被衾,乃至安枕的玉如意都不放过,倪章暗暗咋舌,赔笑道:“好姐姐,这些不用了吧?侯府里也有呢……”
秦萧在宫中一住数月,麾下亲卫也与殿中女官混熟了,平时没少受她们照拂,值夜时的点心夜宵都是女官从小厨房顺来的。
一来二去,感情自然融洽,初云伸出纤纤玉指,在倪章额角处点了点。
“粗枝大叶的东西,不知道床铺被衾最是贴身不过,乍然换了,侯爷难免不习惯,若是因此睡不好,好容易调养回的底子又都毁了,”她毫不客气,“这些都是陛下吩咐的,你要啰嗦,找陛下去。”
福宁殿中的几个女官,学识最好的是逐月,性格最泼辣的却是初云。当初还在民间,就敢直闯王府为父母鸣冤,如今做了女官,数落几个侯府家将亦是不在话下。
倪章也是沙场悍将,却被这小小女官训得不敢吭声,由着初云将福宁殿搜刮干净。
少顷,女帝归来,见了箱笼十分满意,又去后殿探望秦萧。
“兄长虽挪了出去,用药熏洗还是原先的方子,每日按时作息,不可过分劳累,”她也像初云一样,有说不完的话叮咛,“别仗着回了侯府就糟践身子,小心被朕知道,再把你绑回来。”
彼时秦萧倚在罗汉床上,含笑听着女帝数落,趁她不注意,将那只素手握入掌心,捡着虎口处拿捏了下。
眼看崔芜似笑非笑地睨来,他正色道:“陛下手上茧子薄了,入宫后再未练习过骑射吧?”
崔芜瞅了瞅自己手掌,发现确如秦萧所言,微微叹了口气。
她自己也发现,自从入主宫城,每一日都排得满满当当:天不亮上朝理政,敲过三更才能躺下,平日里批折子、做实验,与世家文臣勾心斗角,谨慎筹谋、步步为营,忙里偷闲还要撩拨秦萧。
每日十二个时辰,分作八瓣用